九部之战,壮年的莽古斯和弟弟明安、洪格尔跟随父亲翁里岱在古勒山被努尔哈赤打败,从那之后,在他们心目中努尔哈赤的亲卫老军便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军队,可是如今他们曾经坚定的心念被彻底动摇。
七千兵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被打崩,死了近八百骑,其中大半都是被背嵬军所杀,这仗打过后,莽古斯仿佛瞬息间苍老了十岁,精神萎顿不堪。
回到大营,莽古斯三兄弟浑浑噩噩的下马,而科尔沁部剩下的六千多兵马也像是被打折了脊梁骨般,没有半点反抗的念头,只是老实无比地帮着朔方军安营扎寨。
雪白的大帐里,吴克善端坐在主位,蒙古人的规矩向来强者为尊,他带来的兵马彻底打服了科尔沁左翼各路台吉,哪怕这些台吉们也曾经和大金国往来密切,但是所谓的交情在刀枪面前毫无意义。
“我老了,今后我便把部众交于你了。”
莽古斯看着满帐的台吉们俯首低眉,而孙儿却顾盼自雄,他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个念头,科尔沁左翼或许能在这个孙儿手上统一,进而取代右翼的奥巴。
吴克善没想到祖父会突然间决定将部众都交给他,不由皱了皱眉道,“阿爷,我要在大都护帐下听用,更何况阿爸他……”
“大都护那儿,你自去服侍,部中事务由你阿爸和我代管就是。”
莽古斯开口道,在见识了朔方铁骑的可怕后,他对努尔哈赤的畏惧被驱散了,九部之战时,虽然九部联军三万,兵力远胜于努尔哈赤,可努尔哈赤却是趁他们大军合拢前将他们各路击破,今日却是三千对七千,正面硬碰硬把他们打崩了,尤其是孙儿口中那背嵬军,简直便是铁猛兽。
大帐里的台吉们自无意见,莽古斯说话间,更是看向两个弟弟明安和洪格尔,“朔方大都护的兵威大家都见识过了,咱们要保全部族,就得好生侍奉这位大都护。”
吴克善倒是没想到祖父竟然主动规劝起两位叔祖,可随着祖父言语,他赫然发现祖父这是借机要逼两位叔祖答应合部,让他成为科尔沁左翼的共主。
明安和洪格尔固然愤怒于兄长此时的要挟,可是满座的台吉们默不作声,已然代表了人心所向,大家是真的被吴克善带回来的朔方军给吓破了胆,要知道在吴克善口中,那支号为背嵬,人马皆披重甲的重骑兵还不是朔方军中最强的骑兵,那位大都护还有两千白马怯薛,精锐犹在其上。
对他们部中的那些带兵台吉来说,便是合部也损不了他们多少利益,可若是不同意合部,惹来吴克善不快,朔方铁骑刀下,他们的脖子能有多硬。
明安和洪格尔最后只能悲怆答应合部,吴克善这时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放心,大都护向来仁德,臣服于大都护,我科尔沁只会更加繁荣,诸位所得好处也远超跟随东虏劫掠大明。”
事实证明,只有把对方给打服了,他们才会把你的话给听进去,当吴克善再次说起他在河套诸部的见闻后,科尔沁左翼的各路台吉,包括他的祖父、父亲在内,终于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诸般事物,而不是当成胡言乱语。
当天晚上,吴克善再次和祖父、父亲私下相聚时,他方自庆幸地朝两人道,“阿爷、阿爸,我刚在军中得了信,大都护提兵北上,林丹率部逃遁,大都护召集察哈尔各鄂托克和内喀尔喀等部,废了林丹蒙古大汗之位,传檄草原,擒杀林丹者封都督,赐甲千领。”
莽古斯和布和听后为之侧目,虽说自俺答汗后察哈尔部汗权不振,只是名义上的蒙古大汗,可那林丹蛰伏十年,三年多前方才展露爪牙统合了察哈尔各鄂托克,他们科尔沁部也是恢复了所谓的朝贡,可是如今这位蒙古大汗居然被废了。
将察罕浩特城中所发生的的事情告诉祖父和父亲后,吴克善感叹道,“阿爷、阿爸,大都护连林丹舍弃的老弱妇孺都能这般善待,足以说明大都护乃仁德圣主,我在河套时,鄂尔多斯诸部和土默特部皆已筑城定居,不再逐水草而生,牧民们捡拾牲口粪便堆肥种植牧草,便是冬天也有足够的干草料喂养马匹,取暖有煤炉,生活富足……”
“今后咱们科尔沁部到了冬天,也不会再有老人孩子冻死饿死。”
“那贵人们呢?”
布和忽地出声道,那位朔方大都护善待牧民,保护弱者,便是科尔沁这边,也有名声流传,可他们又不是那些贱种,能吃饱穿暖就能满足。
“阿爸,咱们过往为了开边市贸易和大明打的仗还少吗,即便去关墙劫掠大明,又能抢到多少好东西,如今鄂尔多斯诸部和土默特部的台吉们可以穿绫罗绸缎,用精致的瓷器,喝上等的茶叶,还能看戏听书,能吃上大铁锅炒的菜,生病了有大夫可以看,咱们科尔沁呢?”
布和瞬间无话可说,他素来没有大志,不如父亲莽古斯有主见,只想当个能享受富贵的台吉就行。
“孙儿说得好,若能如此,便是叫我现在死了,我也瞑目了。”
莽古斯在边上瞪了眼儿子,接着他又道,“如今大金国正和大明打仗,高大都护是为此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