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浪扑来,贾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无视着指责他的繁御史,往御前走着。棺木停灵在殿中。
如他在贾府所想,他的庶子弑君,令贾府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但,当此之时,他能如何?他就算宣布断绝父子关系,将贾环逐出贾府,天下人就会放过贾府吗?
他人虽然迂腐,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灵前,礼部尚书曾缙正要为贾政唱礼,贾政是国公爵位。汉王长子宁镀出声呵斥道:“贾存周,你儿子杀我宁周天子!我宁家不要你祭拜。滚出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代表皇族说话。这个态度,是帮刚才御史们的潜台词给说出来。御史们把贾府逐出官场,接着要干什么,谁不知道?说的直白些,贾环要为雍治天子的死负责!
贾政呆一呆。
曾缙心中歉然一笑,没说话。他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出生,早前靠近何大学士,后靠近华墨。他本来是想给贾政唱礼,帮贾政祭拜的。奈何形势啊…
这时,繁御史在满殿的声浪中,走上前两步。御史的班次向来在大殿中靠后,逼问道:“卫相,你意下如何?”
朝廷重臣,向来指的是大学士,七卿中地位、声望尊崇的官员,勋贵中的代表,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到雍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这个名单,就非常有限了。贾环昨晚就杀了三个。
计有:武英殿大学士卫弘,吴王,北静王,齐驰。余者如成国公,礼部尚书曾缙,吏部尚书殷鹏、户部尚书赵鹤龄、兵部尚书孟何,都督同知石光珠在朝中的声望都要逊一筹。
卫弘面向颇为显老,绯红色的官袍皱巴巴的,神情疲倦,一夜未睡,他毕竟是上年纪的老人。这时,淡淡的看了繁御史一眼,道:“待天子下葬后,本官即致仕回乡。”
繁御史是宋溥的人。
卫弘说话时,满殿的文臣们都安静下来。这是他的威望。此刻在皇极殿中,就有不少卫系的人马。
而这数百人的声浪中,武勋们俱是冷眼旁观。贾府本来就是旧武勋集团的中坚、山头。旧武勋集团的态度自不必说。新武勋们,来皇极殿前,谁不知道魏其候、一等伯乌永通家里被抄的事?如成国公等中立派,都是冷眼旁观。
繁御史三十多岁,一身青色官府,毫不掩饰他的失望,看向吴王,问道:“吴王殿下,你意如何?”逼吴王表态。杀不杀贾环?
吴王脸上还带着泪痕,他是真真正正的在哭天子,声音沙哑的道:“皇兄驾崩,本王心中痛楚难言。本王此生,只认皇兄这一个君王。我此生再不入大周官场。”
繁御史微怔。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目光转向齐驰,还要再问时,翰林方阵中。费状元看不惯他的行径,走出来,高呼道:“贾环就在皇极殿外,诸位若是一腔热血未冷,随我出去质问他。国家养士百年,断不可令今日有篡位之事!”
说着,带头走出皇极殿。慷慨激昂!当年明朝大礼仪,明朝三大才子杨慎振臂高呼: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大批的文官跟着他在左顺门跪着劝谏嘉靖皇帝。
今日,费状元高呼,异曲同工!贾环说是“清君侧,立燕王”,结果呢?皇帝被杀了。清君侧,可没有杀皇帝的。他说立燕王,谁信他拥立燕王?
所有的情绪:不满或者愤懑或者担忧,都在这一刻点燃!两百多名朝臣,跟在费状元身后,出了皇极殿。群情沸腾。如同呼啸着奔涌的洪流!
…
…
一个天子晚年失德,不代表整个皇室都失去人心。这不可能的!宁周定鼎天下有一百六十多年了!贾环若是篡位,连中立派都不会有。沈迁都不会追随他。
曹丕、司马炎、王莽、杨坚他们之所有能成功篡位,得益于其父辈或者家族或者自身多年的京营。现在,并非五代时: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皇极殿外的大广场西侧,贾环被数百名亲卫簇拥着,他看到了气势汹汹,呼啸而来的群臣。
贾环的亲卫在高子重的带领下迎上两步,以偃月阵将贾环护在中间。
费状元,宁镀、繁御史领着两百多名文臣,高呼着各种口号:“贾贼”、“贼子”,“贾逆”,快步越过空旷的百米距离,到贾环面前两米处。
于此刻,直面!针锋相对。
刚被费状元抢走风头的繁御史率先开口,怒斥道:“贾环,你这个逆贼!你昨日起兵作乱,在西苑弑杀天子。今日,你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何以服众?”
群臣大声附和,掀起声浪!所谓众怒难犯,大抵如此!一众大臣们的情绪、气势,在此时达到顶点!如同沸腾的火山爆发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
但同时,亦将一干大臣的虚弱暴露无遗!嘴炮能杀人么?你们要一个交代,贾环就会给一个交代吗?是交出兵权,还是自杀谢罪?
何其的天真!
…
…
贾环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