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敏把自从开征辽饷之后的问题倾诉了一遍。在他看来,朝廷征银,对临高这样的偏僻小县来说简直是百害无一利。反而每到征银的时候就闹得鸡飞狗跳,扰民之极。
“临高不比南直隶,就是河南河北也比不了!这等地方的百姓哪里来银子可缴?不外乎贱卖粮食布匹,白白肥了商贾罢了。”王兆敏感叹道。
邬徳听着,知道这又是一个县里头疼的问题,临高和海峡对面的徐闻、海康正好是两个极端,一面因为甘蔗制糖的缘故,商品经济发达,粮贵银贱;这边,却差不多完全是自然经济,市场上等闲见不到银子。
“我听闻海峡对面的徐闻,因为盛产蔗糖,米贵银贱,何不将粮食贩运到徐闻出售换银?”
“哪里有这样的容易!”这话又勾起了王兆敏的满腹牢骚。
这个念头当年吴明晋刚刚上任的时候也有过,还专门派家人到过徐闻打听行情。但是要贩运粮食,手头就得有一批粮食在手头作为周转,这批粮食没有来处――临高每年的粮赋都是勉勉强强的完课,常平仓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调剂。再者渡海运粮,又涉及到贩运的费用,万一船只倾覆,这个损失谁也赔偿不起。吴县令新官上任的新鲜劲过去之后,最后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抛下这个念头了。
同样要完税,海康、徐闻就比临高容易的多,当地的县衙从蔗糖贸易环节中就获得了大量的收入,有银子就不愁买不到粮食,但是有粮食却未必能换到银子。最糟糕的是临高的农业水平还不如徐闻、海康,根本无力通过大规模输出粮食来换取所需要的银两。
官府要完课,只有勒逼乡民贱价出售自己的产品。虽说赋税的货币化征收对瓦解自然经济,建立商品经济有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对临高这样自然灾害频繁,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地方来说是很有破坏性的。
没想到只隔一条狭窄的琼州海峡。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邬徳感叹中国之大,国情之复杂,对自己身负“民政”这顶大帽子第一次感到有点畏惧。
不过,话谈到这里。邬徳觉得差不多了,他接受了执委会的全权,可以向王兆敏摊牌了。
他开口道:“王师爷,其实粮赋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承情之至!”王兆敏赶紧道谢。
“慢!”邬徳缓缓道。“关于我澳洲众起课的事情,我这里可以应承,五百亩水田,颗粒不少。不仅如此,临高全县的今年的秋赋,不管是田赋也好,地丁也好,辽饷也罢,一概由我等包揽代缴。”
“什么?!”王兆敏呆若木鸡,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县粮赋”!。这对王兆敏来说太出人意料了――居然有人提出要代缴全县的秋赋!
“全县的粮赋?”王兆敏不相信的反问了一句。
“正是。”邬徳点点头。
王兆敏心想这伙澳洲人也太胆大了!全县的粮赋仅仅粮食正额就要近八千石,还有粮食征收、启运环节上的种种耗费,就算本县的经手人个个清如水明如镜,也得有一万石糙米才能应付,更不用说还有八千多两银子的辽饷。
澳洲人今年春节过后还在全县征收“合理负担“,怎么转眼间就变的这么大方?
“今年就由我们来做这个全县的总包户。”邬徳清清楚楚的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王兆敏一时无言以对,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一种结局。他想过澳洲人会拒绝要求,一颗米也不缴,也想过或许会漫天要价。还想过说不定会要县衙代为征收“合理负担”。但是承揽全县的赋税,这个要求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就算在苟家兄弟势力最大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得要包揽全县赋税?”王兆敏不由得又问了一次。
“当然是真得。”邬徳点点头,从容道。“我们一贯说话算话,什么时候失信于人了?”
王兆敏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这对他和吴明晋来说到底是是利是弊?一时间,他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要求背后包藏祸心。
“本朝的粮赋。千头万绪,其中花样极多,而且陈明刚此人,极其刁恶……”王兆敏开始祭起“摆难题”法。
“这个我们知道,”邬徳不打算和他谈论具体的细节,只是很简单的把己方的条件说了出来:
“该缴多少赋税,想来王师爷是一清二楚的,也不会欺我等外来无知。”邬徳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兆敏,“到底正额多少,耗米多少,其中该有衙门里多少好处,大可一一道来,不必客气。”
“这个,不必,不必……”王兆敏已经慌了手脚,“此事须得和东主商议才能定夺。”
“商议是自然的。不过,”邬徳露出威胁的神气来,“秋粮是县政的大事,我想吴老爷决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明白无误的直接威胁了:要是不给他们包揽秋赋,临高的征粮也就不用想了。
“是,是,这个自然明白。”王兆敏满头大汗。
“这么说,髡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