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630年12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淡黄的斜阳照着白鹅潭码头。髡贼退去之后,这里的市面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走逃一空的花艇纷纷返回,继续作原来的营生。冬日天晚得早,不过下午三四点种,日头已经西斜了。花艇上的“老举”、鸨儿和龟公们都在花艇上活动起来,准备晚上的生意。
被焚烧过的城楼上搭建起了脚手架,工匠们正在重修被火箭烧毁的城楼,城门外被烧毁的五羊驿、接官厅等处也在大兴土木的重建中。行人如织,车轿不断。去年澳洲人兵临城下的肃杀萧条的场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多人觉得髡人来过之后,广州四乡比过去要平静很多――伏波军在河南岛和珠江两岸的大规模肃清行动消灭了大量四乡的土匪、歹人和土霸。
南城门的门口,一乘小轿在十来个仆佣的簇拥下,从五羊驿那边的江畔码头而来。走在前面开路的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仆佣。
轿子进得城门来,忽然遇见广东巡按御史坐着绿呢亮纱八抬大轿,差役执事前导,前护后拥,迎面而来,一路喝道。少年仆佣赶紧指挥轿子和随从往路旁一闪,让出道路来。等着这一起轿马官役过完才重新上路。
轿子里,一双受过训练的眼睛从纱罩后面注视着经过的行列。轿子旁边的一个跟役小声道:“这就是高舜钦的轿子!”
待得广东巡按的轿马过完,一行人继续上路。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兜了不知多少路,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中。轿中的人出来,舒展了下筋骨,松了一口气。只见院子的正房里迎出来一个人,一身大明商人的打扮,正是林佰光。
原本的对暗号之类的手续不再需要了。来人默默的和林佰光握了手。
“我猜执委会会派哪个分队长来,原来是你。”林佰光说,“你不搞治安战了?”
“治安战我只是搞个纲要,再实践试点一下。儋州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下面是全琼州推广。具体实施是陆军的事情。再说这次的任务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来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健壮,正是薛子良。
“这就是你的小伙子们?”林佰光对他的自吹自擂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已经列成一排,听候命令的随从们。
薛子良说:“一共选了8个人,都是分队里最好的队员。”
林佰光问带他们入城的陈同:“进城顺利么?”
陈同点头:“顺利,带得帖子也没派上用处。还在城门口遇到了高巡按的轿马。”
林佰光无声的笑了笑。命令道:“你带这些兄弟去休息。让他们养精蓄锐。”
当下由陈同带着特侦队的队员们去休息。林佰光把薛子良带到了正房里――此地是对外情报局广州特务机关的秘密据点,布置得象个普通商贾人家的住宅。他管理着对外情报局黑龙会体系下的全套班子。
林佰光并不请薛子良坐下,而是直接绕到板壁后面,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是一道狭长的走廊,走到底,又是一道门,打开锁里面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黑漆漆的。
林佰光点着了屋里的汽灯,屋子里顿时大放光明。薛子良好奇的打量了下四周,这间屋子似乎很大。除了他们所在的这一间,还有通往其他房间的门。
“这是我的安全屋。”林佰光介绍道。说着从柜子里取出瓶格瓦斯来。“说说这次的任务吧。”
“好。”薛子良说,“执委会已经决定:彻底解决高舜钦。”
高舜钦在整个广州官场中是最最激烈的“攘夷派”,不管是红毛、佛朗机还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澳洲人,统统都是他要驱逐的对象。尽管髡贼兵临城下的时候,高巡按并无退敌良策,但是决不妥协这一点上赢得了广州城内不少“愤青”士子们的喝彩。李巡抚暗中进行的“赔款退敌”虽然当时做得隐蔽,然而最近渐渐得也风传起来。许多士人忘了髡贼释放火箭攻城时候自家的种种狼狈样,纷纷慷慨激昂的抨击李巡抚的“卖国求荣”。高舜钦因为上次上书要求禁止佛朗机人入城贸易的事情在京城进展顺利;信心大增,准备拿李逢节开刀,狠狠的上一个弹劾的帖子。
“高舜钦在广东官场里的地位很要紧。他的言行影响很大一部分官员。”林佰光希望解决高舜钦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王尊德已经病死,不再是穿越者控制广东的障碍了。但是高舜钦继续在广州存在一天,无论官吏还是百姓,在和临高进行合作的时候就会心存顾虑。而一部分“攘夷”分子――不仅是某些士子,还有在临高的贸易冲击下受到损害的工商业者,就会团结到这面旗帜周围,形成一个相当具有规模的反临高集团。
“决定杀了他?”林佰光问,虽然他很赞成铲除这个障碍,但是对后果也不能不有所顾虑。高舜钦不是微末小吏,是广东巡按,一旦被杀朝廷必然要追查。对广东方面来说不啻于一次官场地震。
薛子良卖了个关子:“确切的说:是让他失踪。”
“失踪?”
“对,对外情报局讨论下来,认为如果他被杀了,就是件大案子了。不如来个失踪,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