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精明,李谷也不是呆瓜,他淡淡的说:“乌台之中,尽多廉能干吏,任选二人,一正一副,便可。”
所谓的乌台,也就是御史台的别称。涉及外郡州县主官犯罪,由御史们去查办,乃是天经地义的的事情。
杨炯有趣的望着次相李谷。在乌台之中,颇有一帮子清流官替李谷摇旗呐喊,并且充当打击政敌的帮凶。
派御史们去办案,李谷虽然没有点名派谁去,他的心思也已是昭然若揭。
魏仁浦见范质的目光看过来,他不由挑起眉头,冷冷的说:“乌台之中,多有交往甚密之徒,岂可尽信?”
杨炯暗暗点头,魏仁浦的反击,异常之有力,恰好戳中了李谷的软肋。
“哦,照道济相公的意思,应该派谁去才好呢?”范质不露痕迹的抢在李谷之前,把球踢到了魏仁浦的脚下。
“刑部、大理寺、吏部,甚至咱们政事堂内的堂后官,皆可为之。”魏仁浦的回答,令杨炯不禁暗中偷笑。
谁不知道,这位魏相公性子平和,一向与人为善,将上述各部寺的官儿们,笼络得很好呢?
李中易早起上朝的时候,只喝了一小碗浓粥,到这个时辰,早已是口干舌躁。
可是,手里的茶,却偏偏是李中易最不喜欢的加料团茶。
一盏茶端在手里,把玩了半个多时辰,李中易始终无法下咽。
茶喝不喝,问题不大。李中易完全可以忍着。只是,他心里有数。由于,李、魏二位相公针尖对麦芒的杠上了。刚才被他踢出去的皮球,肯定还会被范质再次找理由,替回到他的怀中。
啥叫首相?不就是表面上集思广益,实际大权独揽的实权派么?
范质如果先表了态,万一,李中易的意见恰好相反,平白损了首相之威,实在是不划算啊!
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范质又把话头递了过来。“无咎老弟,你以为如何?”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故意盯在杨炯的身上,皱紧眉头说:“杨提点,可否来杯清水?”
杨炯的脸色立时就红了大半,堂堂朝廷副相来议事,竟然没有合口味的茶水,他这个提点五房公事,责无旁贷!
关于李中易特立独行的逸闻。早已是多如牛毛,杨炯不可能没听说过,李某人不喝团茶的习惯。
实际上,杨炯自作主张。故意端上团茶,就是想看看李中易的笑话,杀杀他少年得志的威风。
如今。到了节骨眼上,李中易突然把这事端出来挑理。杨炯没有丝毫反嘴辩驳的机会。
经李中易这么一打岔,范质已经意识到。李中易这个没有决策权的参政,极有可能成为政事堂内的搅局者。
更妙的是,李中易不需要在任何政事堂的文书上副署签押,也就是说,他只管乱说话,却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老话说得好,白字黑字,签字画押,吐口唾沫,一个坑!
李中易其实想得很简单,他既然没有拍板权,索性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是,在李中易异常关心的某些事情上面,他不仅要说话,而且,要把道理讲透。
说句心里话,论及对人性的了解,对利益的合理分配,怎么培植党羽,李中易虽然已经不弱,比起树大根深的三位相公们,终究还是差了那么几口气。
可是,超越千年以上的经历,带给李中易的,主要是眼界方面,妥妥的远超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们。
历史的发展,由于各种因素,曾经走过无数弯路,李中易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哪些是弯路,怎样避开。
所以,自从就任参政之后,李中易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在政事堂内,轻易不能说话,免得惹来相公们的围攻。
李中易始终记得,当年他被提拔为业务副院长之后,在院领导班子里面,如何被人排挤的往事。
资历浅,年纪轻,却身居高位,这让先进班子的老领导们,如何看得顺眼呢?
在政事堂内以一敌三,即使李中易是东宫之师,也绝对是抵挡不住滴。
等杨炯重新奉上清茶之后,李中易舒展眉头,惬意的连喝了好几口,奶奶的,快要渴死了啊!
范质始终面带微笑,不愠不火的等李中易放下茶盏,他这才仰起下巴,慢腾腾的说:“李参政……嗯?”
李中易听见范质改了对他的称呼,心里立即明白,范相公这是要逼他当场表态呢。
“范相公,以在下的浅见,不如让刑部、大理寺以及乌台,各派一官,他们彼此互不统属,一起去和州,联合彻查此案?”李中易慢条斯理的回应了范质的追问。
杨炯本是聪明人,他当即意识到,李中易的建议纯属“和稀泥”的搞法。
李谷的人,和魏仁浦的人,联合起来去调查魏仁浦的妾兄,嘿嘿,不闹出大乱子,才叫作是撞见了鬼?
可是,杨炯仔细的一琢磨,又觉得李中易的意见,妙不可言!
负责调查的官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