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侯此刻几乎是在乞求柳颜良了。
这让柳颜良心里五味杂陈。
苏轻侯是当代武侯,心高气傲睥睨天下。现在为让他喊一声,竟然不惜放下尊严求他。这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苏轻侯已是将能做的都做了。这么多年来,苏轻侯也是全力弥补着曾经犯下的罪过。
如果不是苏轻侯,柳颜良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但是柳颜良回想起自己娘死后,姨妈含辛茹苦抚育自己的情形。
他也忘不了十三岁时候,姨妈躺在病榻上。也就是躺在这个屋里,躺在他对面的床上。
姨妈用枯槁般的手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永远不要原谅他!永远不要认他……
想到这里,柳颜良更是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如何面对苏轻侯那渴望的目光了。
柳颜良遂又转过身,又伸手抚琴。
这琴,还是他娘亲留下来的。
琴声又响起,但是由于柳颜良心神乱了已再难成曲。
柳颜良干脆停止抚琴。
他不回头对苏轻侯道:“既然你无必胜把握,何必又和秦唐决死。”
苏轻侯道:“你不明白,这一战我等了几十年了。这一战是难避免的。只有一战,我心才能安。只有一战,我才不负列祖列宗。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想你能喊我一声,哪怕就一声。”
柳颜良道:“那如果你战死了,你答应我的事岂不成空话了?”
苏轻侯道:“本来此事是我亲口答应你,应该由我亲自去办。但是我现在记忆衰退的厉害。我就怕哪天醒来就将苏秦两家的恩怨忘记了。这样苏家耻辱就永难雪了。家辱不雪,何以为人!所以我才急着和他一战……颜良你放心,我已安排好了。哪怕让我南院子弟死尽,我答应你的事必兑现!”
柳颜良听了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指着那床道:“我一岁半死了娘。然后我姨妈如娘亲抚养我。为了我,她都未嫁人……后来她就死在那床上。她死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永远不要原谅你,永远不能认你。”
永远不能认你……
柳颜良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此刻却如雷声一般响在苏轻侯耳畔心头。
苏轻侯明白,柳郁合有多恨他。
因为他辜负了她的妹妹,害了她的妹妹。
苏轻侯心中悲怆,他对柳颜良缓声道:“你姨妈说的对。有些人永远不能原谅。有些事也永远不能重来。颜良,你以后要多保重。待北府灭了,你就能回黄金殿了。以后如果遇到难事,就找怜琴和锦儿。她们为你就算搭上性命也再所不惜的……”
苏轻侯缓缓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那般落寞,他的脚步显得那样沉重。
柳颜良突然道:“能否告诉我,你和那疯子在何时何地决战?”
苏轻侯回首道:“你想去观战吗?”
柳颜良道:“我希望你能胜。但是那疯子可不是一般人,所以胜负也难料。如果你真死在他手上,我想替你收尸……”
苏轻侯听了这话心里震颤了一下。
他不由想起望归来的话:临死前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岂不是悲哀。
柳颜良对他来说,更是不一般的亲人啊。
苏轻侯道:“八日后,望人山中。”
柳颜良道:“我一定会去的。”
苏轻侯出了屋子,和萧怜琴离开山谷。
到了山谷外,萧怜琴道:“师父,可有让徒儿记得事吗?”
苏轻侯就将和柳颜良的谈话都告诉了萧怜琴。
临末苏轻侯激动道:“颜良在心里还是认我的。不然他也不会要去望人山为我收尸了……”
萧怜琴道:“师父,你不要想着败,你定能胜的!”
苏轻侯道:“怜琴,望归来虽然年纪大了,已难和他当年相比。但是他毕竟是当年江湖第一高手。毕竟他修炼过血魔书。所以一切难料。你现在答应我一事。”
萧怜琴道:“师父尽管吩咐。”
苏轻侯看着她道:“答应我!如果师父真死了,你不能陪师父去。你要活着!你可以跟着锦儿,也可以隐居。也可以还自己本来面目找个好人嫁了。就当萧怜琴已死。然后生儿育女,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像凌风一样。”
萧怜琴本来决定,如果师父死了,她也不独活。
听了师父的话,她突然感到很委屈,眼中也有泪花打转了。
萧怜琴哽声道:“师父,你……难道徒儿的心你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嫁人。我一辈子也不嫁人。我就伺候师父一辈子。师父在世,我在世间伺候。师父去地下,我就去地下伺候……”
苏轻侯道:“怜琴,你真傻啊……”
萧怜琴不说话,眼泪已流出眼眶。
她转过自己身体。
不让师父看到她的泪。
她的肩膀因无声而泣抽动着。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