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里头坐坐吧,我生了暖炉。”
这是担心俞婉在水里冻坏了,俞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迈步进了屋。
这是一间书房,整齐地罗列着几排墨香四溢的书架。
“姑娘看书吗?”丫鬟问。
“能看吗?”俞婉问。
“能的,姑娘请自便。”丫鬟说罢,拎着木桶走了。
俞婉来到一个书架前,随手拿起眼前的一本书,竟然是一本医书,俞婉又翻了好几本,发觉这个架子上的都是与医理有关的,看来鲍神厨之所以能做出声名大噪的药膳,与他平日里钻研医理分不开。
明明可以靠厨艺吃饭,却非得学医。
俞婉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古代的医书,直到廊下传来脚步声,俞婉才意犹未尽地将医书放了回去。
鲍神厨精神奕奕地走了进来,年近古稀的人了,身体还能调理得如此之好,俞婉半点儿也不怀疑他药膳的功效了。
“鲍神厨。”俞婉神色从容地打了招呼。
“嗯。”鲍神厨淡淡地应了一声。
丫鬟端了姜汤入内,俞婉接过姜汤喝了,把碗还给丫鬟时,一本架子上的书啪的掉了下来,落在俞婉的脚边。
俞婉躬身,将册子拾了起来,却有一片泛黄的纸自里头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俞婉接住了飘飞的纸问。
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了,但还足够辨认,是一连串的名字。
“我给我儿子取的名字。”鲍神厨说。
鲍神厨是来找俞婉接着听故事的,可一句“儿子”,让书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俞婉当然知道他儿子失踪的事,这在天底下并不是什么秘密,俞婉猜,他也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如此坦荡地说了出来。
“出生那年拟的。”鲍神厨又道。
俞婉不知如何接话,把纸张夹回册子,放到书架上了。
俞婉打算告辞,鲍神厨再度开了口:“拟了许多个,可惜一个都没用上。”
丫鬟端着汤碗退下了,俞婉站在书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不擅长处理这种状况,若早知会勾起鲍神厨的伤心事,她说什么都不会翻架子上的书了。
“你就不安慰我一下?”鲍神厨看着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俞婉,神情地不满地说。
俞婉:“呃……”
说了这么多,原来不是想倾吐,只是在等自己安慰他么?
俞婉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鲍神厨啊。”俞婉绞尽脑汁,缓缓一叹,“其实这世上失去亲人的不止您一个,我爹他……不是我祖父亲生的,他很小便与家人失散了,不止是他家人不要他,还是其它,总之我爹长这么大,孩子都两个了,也还不知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呢?”
“哼!我儿子出生两个月便失踪了。”
“我爹也是襁褓里被捡回来的!”
“我……我儿子先天不足,娘胎里就带了弱症。”
“我爹身子也不好呀!我听我大伯说,我爹小时候常常生病,差点儿养不大呢!”
“老爷和那位姑娘呢?”小厮端着一盘新出锅的点心,问廊下的妹妹。
丫鬟指了指书房:“在里头比惨呢。”
小厮:“……”
“我我我……我儿子一定比你爹可怜!”
“谁说的?我爹去打仗了,如今生死未卜!他走时我娘刚怀上,他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呢!”
比惨比不过的鲍神厨歇菜了。
小厮趁机将点心送了进去,不敢看自家老爷气呼呼的脸,脚不沾地地出来了。
俞婉坐在椅子上,拿了一块紫玉山药糕,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鲍神厨气得够呛,铁青着脸坐在他对面,也拿了一块紫玉山药糕,发泄似的咬了起来。
二人一静一动,一快一慢,吃到一半,仿佛同时被雷给劈了一下似的,顿住了手中的点心,愣愣地朝对方看去。
“你爹多大?”
“你儿子多大?”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三十四?”
“三十五!”
又同时回答。
俞婉习惯说实际年龄,而鲍神厨爱说虚岁,不论怎样,年份实际是对上了。
俞婉又道:“我爹是春天被捡到的。”
鲍神厨道:“我儿子是正月里出生的。”
正月出生,两个月大时失踪,可不正巧是春天吗?
俞婉眨巴了一下眸子:“不……不会这么巧吧?”
鲍神厨努力保持镇定,但身子已经微微地抖了起来:“你爹……你爹被捡回去时,可有在襁褓里发现什么东西?”
“一本菜谱。”俞婉说道。
鲍神厨的身子晃了晃,眸子里陡然迸射出犀亮的波光,他拿着点心的手抖了起来:“我……我……我儿子失踪时,菜谱……菜谱也一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