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说道:“此乃我书院镇院之宝天罗帕,能伏世间一切邪魔外道,而我现在很怀疑佛祖是冥王之子,你要不要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挖出来,让我用这帕子扇两下试试。”
凭由他百般恶毒嘲弄讽刺,宝树大师自平静不闻,说道:“我可以让你试试。”
宁缺摇头说道:“我可没有怀疑大师你是冥王之子,我怀疑的是佛祖。”
宝树大师忽然微笑说道:“十三先生,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警惕,是在山道上听到铃声后,便对佛辇生出的警惕不安。
宁缺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然后下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恐惧,因为自己是冥王之子的传言,本来就是他最大的恐惧。
他看了一眼桑桑。
宝树大师沉声说道:“你想走?”
宁缺正准备反言相讥之时,忽然听到一道很疲惫很轻的声音。
“不要让那个铜铃响。”
他听出来是歧山大师的声音,身体不由变得有些僵硬。
歧山大师佝偻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枯干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只有宁缺能够听到:“哪怕杀死宝树,也不要让那个铜铃响。”
宁缺感到一阵寒意,能让歧山大师如此紧张,那净铃定非凡物,最关键的是他想起了那天夜里与大师在松溪畔的那场对话。
…………“所以……拯救世界的前提,就是杀死冥王之子?”
“除了杀死,其实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比如让他修佛清心,然后被光明净化?”
“大师……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在说我。”
…………难道自己真的是冥王之子?宁缺仍然在面带笑容在与宝树斗嘴,但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丝毫笑意,寒冷无比,甚至有些恍惚。
他望向宝树大师,问道:“既然摇铃便能确定谁是冥王之子,那这些天你为什么一直不摇,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来摇?”
宝树大师说道:“净铃乃佛祖法器,使用自然有严苛的条件,需要闻声者与铃体在一段距离之内,而且需要颂经以清心。”
宁缺说道:“那我只要离这破铜铃远些,你岂不是拿我也没办法。”
宝树大师说道:“如果你不敢听,也是一种证明,而且你今天走得出烂柯寺吗?”
宁缺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是吗?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说完这句话,他把双手背到身后,感觉很是潇洒随意。
事实上,他是在准备接东西。
被他用身体挡住的桑桑,从身上解下箭匣,准备组弓。
“当然,为了替书院洗去嫌疑,我愿意委屈自己听听。”
宁缺看着宝树微笑说道:“请大师颂经清心,我还真想知道这铃声有什么古怪。”
他已经做好准备。
下一刻桑桑把铁弓递到他手中,便是箭射宝树。或许一箭两箭射不死对方,他会把十三枝铁箭全部射完,然后带着桑桑逃离烂柯寺,再也不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宝树大师似乎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说道:“我虽然没有与七念一道修闭口禅,但我也懂得一些默经的法门。”
听到这话,宁缺心情骤紧。
所谓默经法门,自然指的是不需要颂经以声,便能起到作用,先前他在一心二用之时,宝树大师或许已经在心中默默读完了那篇启铃的经文!
宁缺知道自己必须动了。
铁弓还没有递到他手上,便只能握住刀柄。
他手腕一翻,沉重的朴刀,挟着昊天神辉隔空砍向宝树大师!
同时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身前空中锋利一划!
宝树大师神情不变,左手单手合什,一道浓郁的佛家气息,在他身前幻作若隐若现的大手印,一把握住了恐怖的刀势。
刀势再破,大手印涣散无踪。
然而宝树大师右手上的小铜铃,已经轻轻摇了起来。
…………佛殿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和曾经在山道上响起的铃声并不一样。
同样的慈悲,却并不柔和,反而充满了威严,似乎将要镇荡世间一切阴秽。
铃声传出佛殿,传遍整座烂柯寺。
烂柯寺里有十七口古钟,或在亭间,或在殿后,或在廊下,或在梅旁。
这十七口古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浑厚宏亮的钟声,回荡在黄寺飞檐之间。
却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铃声。
钟声回复助铃声渐飞。
一直飞到瓦山顶峰。
佛祖石像在云中安静,渐渐生出庄严的佛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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