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衙门,签押房内。
身穿绯红官服的郭朴坐在案前,捋着浓黑的胡须,抬头望着对面侃侃而谈的李春芳,频频地点头,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微笑。
郭朴自从踏上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后,目标自然是想要入阁拜相,甚么是要官拜首辅。正是如此,他的目光除了落在三位阁臣外,实则亦是提防着一些潜在的威胁者。
纵观整个朝堂,除去严嵩和徐阶二位大佬外,他、袁炜、严讷和李春芳最为得宠。四人的青词功底,除了袁炜的青词要强一些外,他们三人的青词实力在伯仲之间。
不过在四人中,他占了资历的优势。他是嘉靖十四年的二甲进士,比袁炜高出一届,而比眼前的李春芳更是多了足足十二年的资历。
只是哪怕面对着这么一个晚辈,他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李春芳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比他还要大上一岁,而今同样得到圣上的恩宠。现在李春芳隐隐有迎头赶上的势头,刚刚从礼部右侍郎调至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不仅是眼前的李春芳,连严讷的威胁亦是不小。若不是吴山占着礼部尚书的位置,却又偏巧没能入阁,否则礼部尚书的位置必然属于严讷。
当下他们四人可谓是圣上的心头宝,给他们四人都委以重职,但谁能最终胜出,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太宰大人,你以为此法如何?”李春芳刚刚升至吏部左侍郎,一副充满着干劲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位主官的提防心理,显得充满希冀地询问道。
郭朴刚刚一阵失神,只是他是官场的老油条,第一时间端起桌面上的茶盏,便是天衣无缝地掩饰掉他刚刚的失态。
品了一口茶水,他的脸上微微一笑地说道:“子实兄,你的想法很不错!咱们呆会开一个会,讨论一下具体细则,争取拿出一个能够打动内阁和皇上的案子!”
“下官领命!”李春芳恭敬地施礼,眼睛难掩兴奋之色。
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按惯例是以翰林修撰起步。在他的官场生涯中,他比往届的状元要幸运得太多,他顺利地从翰林院到礼部,再到现在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现如今,跟着以前担任词臣不同,吏部左侍郎是主管天下百官,是一个能够实实在在做事的职位。亦是如此,他拿出积攒数十年的热情,打算为朝廷做一些实事,做到真正的任贤用能。
现在他对人事调整的想法得到了郭朴的支持和认可,他多年所学终于能够在这个平台施来,这如何不让他感到高兴呢?
正当林晧然要告辞离开,却见一个书吏匆匆进来,并在李春芳的耳边低咕了一句。
李春芳停下了要告辞的举动,却是端起桌面上的茶盏,并用茶水润了润嗓门。他自然不是全无心计的人,借着喝茶的遮掩,眼睛却是暗暗地望向了郭朴。
他注意到郭朴的神情微微一愣,脸上浮起少有的发怵,郭朴的眼神中既有惊讶,又有兴奋,还有困惑,显得很是复杂的模样。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郭朴却又是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属下告退!”
书吏在汇报消息后,分明朝着二人施了一礼,这才悄然地退了下去。
郭朴发现李春芳望向他,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苦涩地开口说道:“子实兄,圣上刚刚下了一道圣旨到顺天府衙!”
“可是对刘畿进行了嘉奖?”李春芳的消息亦是灵通,放下茶盏平静地说道。
他是南直隶人士,由于顺天府衙近来“咬”着徐阶,最近亦是关注着顺天府衙的动静。却是看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如何撞得头破血流。
郭朴轻轻地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非也!这次动静有些大,顺天府尹直接换人了,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人!”
“谁啊?”李春芳既是意外顺天府尹换人,又是奇怪郭朴为何如此笃定是一个他想象不到的人,便是好奇地询问道。
郭朴长叹了一口气,端起桌面上的茶盏,这才抬头认真地望着李春芳,最终吐出了一个名字:“顺天府丞林晧然!”
“他?”
李春芳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当即一瞪,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出现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他这位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当下贵为吏部左侍郎,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是“撞大运”,或者指责他跟张璁是靠献媚上位。
但谁能想到,一个进入官场仅是四年的后辈,竟然比当年六年入阁的张璁都不遑多让,已然成为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尹。
事情仿佛就在昨天,他四年前在翰林院担任待讲学士之时,林晧然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官场的翰林修撰。短短的几年间,竟然已经连升数级,现如今更是跟他同为正三品。
虽然他这位吏部左侍郎能更具权势,更是翰林院出身,只是面对着这么一个年轻几十岁的小辈,心里难免还是遭受一点挫折。
不过令他感到困惑的是,林晧然先前一直“咬”着徐府。
按说,徐阶必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