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十坐在尖沙咀码头附近,一处挂着宁波汤圆幌子的摊位前,脸带暧昧笑意的看着个年约十六七的长辫少女,脸色微红的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送过来,陈阿十却摸碗时,故意把手摸在少女的手背上,吓得少女啊的一声,急忙把手缩回去,动作稍大了些,把碗里的汁水都碰的洒了出来,溅了几滴在桌面上。陈
阿十哈哈一笑,正在照看煮锅的老头急忙回头,看似愠怒实则爱护,把女儿拉扯到身后,怒斥一声:“笨手笨脚!去照看柴火!”然
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笑脸,对陈阿十哈着腰赔笑:“十哥,死丫头年纪小,毛手毛脚,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这碗汤圆不值什么钱,等我明天多卖几碗,割些卤肉请您当赔罪。”
“黄老鬼,我让你考虑的,你考虑怎么样了?”看到老头在自己面前赔罪,陈阿十反而冷了脸,不屑的扭过头去,目光望着背对自己的少女,语气冷淡的说道。被
骂成黄老鬼的老头陪着笑脸,弓着腰,始终保持这个姿势:“十哥,阿玉年纪还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她出门太早,何况……”
还没等黄老头说完,陈阿十抬手啪的一记耳光,抽在了老人的脸上!“
不是告诉你几百次,你女儿跟了我,你不就多出一个女婿来?怎么!怕我养不起你呀!”陈阿十瞪着眼睛对老头说道,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似乎完全不在意让不远处的少女听见自己的恐吓。
正在煮着汤圆的少女听到这番话,身体打了个哆嗦,始终背对着陈阿十和自己父亲,不敢扭过头来。旁
边还有几处摊位,挂着卖北京水饺,艇仔粥,南洋串烧之类的招牌,看招牌都知道这些摊主差不多是四九年左右被国民党溃兵裹挟或者欺骗,跑来香港的穷人,侥幸自身有些手艺,没钱租店面,只能用扁担挑着在人多的地方卖些吃食糊口。其
他几处摊位的人听到声音都看过来,陈阿十带着的几个手下,聊起汗衫,露出腰间的各式家伙,凶神恶煞的吼道:“看他妈什么看!滚远一点!”
一个挂着“滑县火烧”幌子的摊位前,听到骂声,正张着手和面的一个青年拧着眉,用围裙擦擦手,直起腰,朝着旁边几处摊位看过去,这些摊位忙碌的人,年龄都不大,顶大的四十多岁,小一些的二十几岁,看到卖火烧的青年直起腰,其他摊主也都直起腰,扭头看向陈阿十的方向。青
年握着插在烤炉里,已经被炭火烧红的铁仟柄,正要狠动手,他摊位上此时左手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河南滑县牛屯火烧,右手端着一碗安阳粉汤的谭经纬恰到好处的抬起头,吃的额头见汗,此时似乎有些受不住胡椒的味道,重重吸了两下鼻子,把手上那半个火烧狼吞虎咽的吃下去:“老板!再加两个火烧!”
被谭经纬突然一问话,青年愣了下,看了一眼远处的汤圆摊位,似乎陈阿十对老黄和老黄的女儿没什么后续动作,对谭经纬说道:“
来了!您慢用!”动
作麻利的从烤炉里捡了两个火烧,用荷叶垫着送到谭经纬的面前,谭经纬看着青年递上来火烧时露出的虎口处,喝下一口粉汤把烧饼送进肚子,有些不修边幅的用手掌抹了下嘴:“老板,你们这几个兄弟都是从吊颈岭上下来的?手艺不错,当兵之前家里是卖火烧粉汤的?我也是当兵的,刚从吊颈岭下来,准备想办法帮身边人找碗饭吃。”老
板打量了一下谭经纬:“您也在吊颈岭?看您这身打扮,就这套将校呢的风衣,都够吊颈岭上那些兄弟吃上个把月了。”“
这也是刚刚找到门路,有了几个钱后置办的,之前在吊颈岭窝头咸菜的,也啃的牙都酸了。”
此时,似乎没有得到老黄的回应,陈阿十又甩了老黄一个耳光:“他们一个个在码头摆摊做生意,要么入了我的字头,要么交钱,你一分钱没有交,我让你摆了七天的摊,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七天我该收的钱,就是给你女儿的礼金!”
其他几个摊位的老板都看向卖烧饼的青年,青年转身要回烤炉边拿铁仟,谭经纬探手抓住对方的手腕。青
年看向谭经纬,谭经纬右手端着的粉汤一口喝干净,哈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青年:“哥们,咱都当过兵,拿自己和这种人碰,不值得,打赢了也丢人,万一对方人多,打输了把命丢了更不划算,让别人来办这事。”
“你是谁?难道看着这些王八蛋欺负人?”
“别管我是谁,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之后,那几个流氓还能坐在那里,不用你们动手,我亲自动手杀了他们。”说着话,谭经纬撩起风衣,露出腰间一处枪套。
青年一愣:“长官,我们虽然也是吊颈岭上下来的,但是我们只想安分守己过些人该过的日子,您要是有大生意,另找他人,我们只卖火烧,水饺。”
显然,青年把谭经纬当成了那些在香港做没本钱生意的前同袍。
香港这几年的确出现了一大批类似此时谭经纬造型,受不得苦,从而在吊颈岭上下山的国民党溃兵,这些溃兵或者单独作案,或者团伙作案,入室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