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荒野在余辉的照耀下犹如血流成河的沙场,让人压抑的缓不过气来。
章邯闭上了眼睛,许久不语,清瘦的脸庞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沧桑。身后的亲兵看着章邯单薄的身躯,欲言又止。
章邯回过神来,平静的说道:“说吧,项王有何吩咐。”
项羽虽未称王,论官职不过是楚王熊心帐下的上将军,可即使是赵王歇和魏王豹看见他都会毕恭毕敬的喊一声项王。
天下豪杰心中都清楚,诸侯共奉的义帝楚怀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这天下自钜鹿之后早已经是项羽的天下了,称霸封王不过是个仪式而已。
那亲兵见章邯一直沉默便也有了些走神,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拱手道;“启禀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章邯很不客气的打算了他的话。
“这……”那亲兵面露为难。
章邯自投降项羽后便被封为雍王,他不让这么叫他,那该如何称呼?可他毕竟是雍王,这亲兵自然不敢顶撞。
章邯面色黯然,许久才缓缓说道;“叫我章将军吧。”
“是…..是。”那亲兵急忙点头,说道;“项王有令,请章将军晚宴相赴。”
章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去赴宴。”
“诺。”那亲兵拱手拜别,随即挥鞭策马离去。章邯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不知项羽此次相邀又是何事。
自殷墟降楚后,项羽倒是并没有为难于他,反而表现出一个英雄应该具备的胸怀。先是加封他为雍王,一直对他礼遇有加,部下的二十万降卒也没有刻意的去为难,一切粮草供给都和联军没有什么区别,这让章邯心中安心不少。
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项羽虽封他为雍王,却将他调离军中让章邯长居楚营,并美名其曰为向他请教兵法谋略。至于出于什么目章邯自然心知肚明,请教兵法?开什么玩笑,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更何况是项羽这种蔑视天下豪杰极度自大之人。
他不过是找个台阶给章邯下,目的是架空章邯的兵权,因为章邯在秦军中威望太高了,高到让项羽放心不下的地步。这一支二十万的秦军完全是他一手从咸阳带出来的部队,降楚不过是他一句话的决定,那叛楚又何尝不是他一句话的就能决定的呢?试想项羽如何能放心将这么一支危险的部队放在自己的身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项羽懂,章邯自然也懂。
所以章邯就顺着项羽给他台阶下了,他已经老了,垂垂老矣!他的雄心壮志早已经在沙场上厮杀和宫廷的勾心斗角中磨灭殆尽,此时的他,只是想给手下的兄弟谋一条出路,给残破不堪的秦国谋一条出路。
听说刘邦的大军已经攻破了武关,章邯不由忧心忡忡,因为项羽答应过让他为关中王治理秦地的,若是被这刘邦得手,那就充满变数了。
幸好项羽和这个刘邦并不对脾气,听说呀趁自己和秦军主力决战时杀进了关中并且想在关中称王,项羽一时暴跳如雷。
和他的叔父项梁一样,他一直瞧不起刘邦这个油滑之徒,他发现他在河北拼死拼活的干掉了章邯,刘邦却凭空坐收了渔翁之利,这让他高傲的性格如何能够忍受。
被他尊为亚父的范增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刘邦对项羽霸业的威胁,便极力劝诫项羽应该尽早入关,于是项羽便连夜拔营,率着浩浩荡荡的四十万联军和二十万秦国降兵直取函谷关。
可当三日前大军行至三川郡的新安县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而原地扎营。章邯心忧关中局势,便数次前往项羽营中拜见,却被他避而不见,让亲卫说辞军务繁忙不在军中。
章邯不知项羽心中所想为何,便终日心神不宁,直到项羽今天突然召见他。章邯又想了一会,还是猜不出项羽的意思,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回营换了身衣甲前去赴宴。
章邯到了项羽的中军大帐时,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歌舞声不绝于耳。揎开帐门走了进去,只见项羽高居坐上,正端着酒樽兴致勃勃的看着帐中的剑舞,不时大声叫好,座下坐的则是密密麻麻左右六排尽百名甲胄鲜明的军中将领。
章邯仔细一看,不由愕然,原来这些将领俱是他的老部下,秦军中军侯以上官职的将领都在其中,坐在前排的正是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他的弟弟和儿子也在其中。
项羽见章邯走了进来,便站起来哈哈大笑道:“雍王你来迟了,该罚一杯。”
章邯谦卑的低下头行礼道;“项王所说极是,老朽认罚。”说完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左列首位的范增见此微微一笑,站起来笑道;“项王你糊涂了,你告诉大家晚宴的时间是戌时,现在还差一刻钟,雍王又何过之有。”
项羽拍了拍脑门,恍然笑道:“亚父说的对,确实是我糊涂了。”
原来项羽邀请的众将的时辰是定在戌时正时,可是项王有邀请,秦军的降将们怎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