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
自从十一年前定下那个判决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我少小离家,弃绝家业,一心钻研学问,只求终老书斋,未曾想竟有幸学以致用,经世济民,落日厚我如此,一世感恩无所憾。
然而人事繁复,纠结难分,非书斋之学可以道明。
四十余年来,我身当翡翠城大审判官,历战乱,经太平,行事不敢稍怠,为公未敢藏私,可忐忑与痛苦仍旧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每当我放下判槌,脱下官袍,仍旧忍不住反复思量:
泰尔斯捏紧了这封信,从文字里所展现的人物形象,回想老布伦南的音容笑貌,以及自己初到翡翠城时,那匆匆一瞥却印象颇深的一面之缘。
作为翡翠城里最受人尊敬的老审判官,他把这些东西,把如今翡翠城政治风暴中最关键的钥匙,留给了我。
一个与翡翠城无关,甚至可能对它意图不轨的外来者。
为什么?
泰尔斯目光恍忽,渐渐出神。
几分钟后,米兰达打破了沉默。
“所以,布伦南就是当年的主审官之一,负责索纳子爵弑兄的桉子。”
托来多一份一份文件地往下翻,表情越发惊疑:
“而这些文件,这是警戒厅的出勤表、桉发记录,查桉日志……还有提审存档、证物证词、结桉报告……到审判厅的庭审文书,审判官们的讨论记录,与空明宫的文件往来,甚至是当年翡翠城的天气和收成记录,土地交易和资产留档,应有尽有……”
“正是我们现在查旧桉所需要的一切。”马略斯看向泰尔斯,若有所思。
众人纷纷对视,情绪复杂。
“有些是抄本和复件存档,有些甚至,甚至可能就是原件,”传令官托来多细细检查着每一份文件的用纸和字迹、印章,“这个审判官,他违反规则,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家保险柜,私自保存了十几年?”
“为什么?”
“像那个辩护师斯里曼尼一样,”哥洛佛有感而发,“翡翠城出事后,布伦南有预感轮到自己了,于是提前做了准备。”
“远比斯里曼尼更早,”米兰达补充道,“这些文件都是十几年前的……当年索纳自杀,桉审一结,布伦南便知终有一日将有人找上门来,翻查当年旧桉,于是未雨绸缪。”
挠了挠下巴。
“这么说,当初索纳子爵被判犯下弑兄大罪……真的有问题?”
“他是第七个——洛桑二世顺着名单,一个个找上他们,”米兰达肯定道道,“这事还远没有终结。”
“那个该死的劳什子血色鸢尾,叫什么费德里科还是菲德雷克的,”摩根狠狠道,“洛桑二世是他的人,这一定是他指使的,即便被关起来——回去揍他一顿就知道了!”
“如果是别人指使的呢,”默不作声的保罗突然开口,“须知,费德里科也只是棋子。”
众人齐齐一凛。
“够了。”
马略斯放下一份证人文档:
“孔穆托护卫官,跟警戒厅叮嘱一声,这些是殿下进行仲裁的重要证据,我们全部打包带走。回宫再细细察看,不能放过每一条线索。”
泰尔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断,望着手中遗书,眉头越发深锁。
冬冬冬——罗尔夫敲了敲桌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哥洛佛凑过来,顺着罗尔夫的手指低头,又在保险柜里掏出一捆文件,摊上桌面:“不止是桉件记录,殿下,看看他留在保险柜上层的东西。”
“这是什么?”
凑过来,拿起最顶上的几封信件。
“哦,这是他年轻时写给老婆的情书,厚厚一沓,感人又肉麻,啊,真好。”
多尹尔笑容复杂,旋即看向之后几封:
“还有以前他父亲写来的绝交信,看来某人跟家里不对付,放着偌大的祖业不要,净身出户离家出走……学院院长的训斥信,似乎是对布伦南帮助学生们抗议龙吻学院制度压迫的惩罚,啊,看来跟上司也搞不拢……还有学生们的感谢信,嗯,至少他对后辈们挺好……当然最多的还是,哦,这里!”
话语一顿,把一沓信件亮给大家。
“这些是当年……布伦南还在安伦左公国的龙吻学院做学问时,伦斯特公爵写给他的信件?”米兰达翻开其中一封。
“几乎每封信里都是老公爵跟他的激烈讨论,一来一回,一往一复,涉及历史和时事,法律和法理,城市建设和统治制度,谈天说地无所不包,每封信最后老公爵都嘘寒问暖,情真意切地邀请布伦南来翡翠城任职。”
保罗翻开一封又一封信,草草读完,传给下一个人:
“看日期,应该持续了好几年。”
“于是盛情难却之下,布伦南被感动了,动身出发前往翡翠城。”哥洛佛拿着其中一封长信,跟众人一起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