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外转悠的野狼吞噬,几天后去往往只剩下一地血淋淋的骸骨,若是有心的还会捡回来安葬,也有狠心的任父母抛尸荒野——活人尚且自顾不暇,何况死人呢?
很多男人都像普洁的祖父一样,宁可战死在外,也不愿这样窝囊死去。
但胡巫却极其推崇此事,称这只是送老人们去“侍奉祁连神”,若是愿意出两头羊,胡巫甚至愿意屈尊来此,为老人举行仪式,送他们到“祁连神的脚边”。
但邻居家却不愿再付出那么大代价,只来找了弥兰陀:
“你不也是巫么?我见过你为普洁祖母举行仪式。”
弥兰陀一愣,解释道:”我信奉的是佛法,与你们的神不同。“
“神不是很多么?除了祁连神,山、水都有各自的神灵。”邻居不理解,还以为所谓的佛陀是一个小山神。
但在雪山部这种原教旨的上座部系看来,佛祖并不是神,肉体有极限,寿命有边际,据说佛祖在弥留之际告诫弟子,要依法,不依人,人是有生灭的,法才是永恒的。也只有南方的大众部,才在极力宣扬佛祖是万能的神。
异端,简直是异端!
即便如此,邻居还是恳求弥兰陀帮他去宽慰一下母亲,因为她曾听小普洁说过佛祖的事,很感兴趣。
邻居的母亲叫阿玲婆,瘦弱不堪,已经完全成了家里的累赘,她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身体在不住战栗,眼神绝望,只对弥兰陀道:“普洁告诉我,你们的神,能让人再活很多次?”
弥兰陀已经无力解释佛祖不是神,而他信奉的是佛法本身了,只将业报和轮回的概念用匈奴人听得懂的简单语言描述了一番。
听说人有来世,若是此生行善不作恶,能投胎到无忧无虑的天道或好人家的人道时,阿玲婆的眼睛顿时越来越亮。
匈奴人的神是残酷的,去给祁连神做奴仆,生前是单于的,死后仍是单于,生前是奴隶的,死后仍是奴隶。死后的世界与现实并无不同,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地方。
可弥兰陀口中的业报轮回,却给了底层的人一点点希望。
“我行过善的,小时候跟着父亲外出狩猎,我偷偷放走了一只受伤的狐狸。”
虽然小狐狸没有回来报恩,但阿玲婆仍记得这事,她为此父兄狠狠打了一顿。
可当弥兰陀与她讲了佛门五戒后,阿玲婆却又犯难了。
“我偷过盗,偷过邻近牧场的羊。”
她又看着儿子:“他其实是我和另一人生的。”
“我说过很多大话,还喜欢饮奶酒。”
这么看来,她是注定不能轮回转生了?老人很失望。
“但你没杀过人。”
弥兰陀笑了,无忧王、弥兰王都曾经是残暴的君王,无恶不作,但只要他们醒悟皈依佛法,仍是伟大的弘法王。
“只要你愿皈依佛、法、僧三宝,便能成为佛陀居士。来世能免于堕入畜生道,生于人道,投胎在一个好人家。”
阿玲婆不住点头:“希望至少是千骑长家,能顿顿吃肉,不怕白灾黑灾。”
佛最初没有偶像,受希腊人影响才开始造像,弥兰陀来到草原后,用很大的狼牙雕刻了一枚小小的佛像,此刻展示给阿玲婆看,又对她念了梵文的经,虽然阿玲婆听不懂,但眼里尽是对来世的憧憬。
不管什么宗教,解决的都是“死亡”这个人类永远的命题,又有谁希望死而寂灭,或者死后也做奴隶过苦日子呢?
仪式完成了,阿玲婆学着弥兰陀的样子,对他双手合十一拜,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但却带着欣慰的笑,然后就由儿子用瘦吗载着,头也不回地朝荒野走去。
弥兰陀朝他们匍匐而拜,不知为何,每天也渴得不行的他,也落下了两行泪,却很快就在脸上凝固成了霜。
众生皆苦,众生皆苦!
在天快黑时,邻居又来了一次,他轻松了很多,说在远处找到了一块上面没有尸骸的岩石,将母亲放到了上面。
然后遵守着不可回头的规矩,快步离开,只是母亲没有被抛弃的哭喊和哀嚎,唯有安静。
这让邻居忍不住回头,发现母亲坐在原地,头一点一点,似是睡着了,她经过弥兰陀一番话后,心灵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
邻居很感谢弥兰陀,给了他一些家里仅剩的干酪。
过了几天,这件事不知怎么,在附近的牧场传开,从那之后,陆续有要送父母去死,却请不起胡巫的匈奴人来找弥兰陀,希望能让老人们走得至少安详。
而事后,牧民都会主动送给弥兰陀一些奶、酪,这能让普洁姊弟活下去,他也不必杀生吃肉。
而渐渐地,那些连牲畜地位都不如的奴隶,开始在弥兰陀为老人们送行宣教时,围拢在周围,对死后轮回的世界满是憧憬。
匈奴的阶层固化远比大汉严重,普通人和奴隶们今生已无念想,只望来世。
这苦难的时代,苦难的国度,而底层之人面对灾祸无所寄托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