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悦己者容,霍成君亦是如此,尽管皇帝对她是虚与委蛇,她却是情根深种,恋爱中的女人才会犯蠢啊。
就像现在,她还希望自己以最美的姿态死去,能让皇帝挛挛顾念,她唯独对自己的容貌蛮有自信……
“陛下纵不会原谅我,或能记得我!”
在霍皇后慢悠悠化妆的时候,上官澹不住往外瞥眼,她有些着急。
任弘进长安横门了么?而天子,已经在桂宫扑了个空,气急败坏来长乐宫了罢?
等侍女为霍皇后梳齐头发,甚至为她戴上了步摇后,面对端到面前的鸩酒,霍成君才发现,她的手在颤抖不已。
谁面对死亡时能镇定自若呢?她求助地看向太皇太后。
壮婢要强灌,却被上官澹阻止了。
“让我来。”
上官澹接过了那漆耳杯,其质地精巧,拈之如薄翼,通体髹黑漆,双耳部朱色描绘云气纹,杯身内外皆朱绘云气纹。
而清澈的鸩酒就在里面轻轻晃动,甚至能看到杯内用婉转细腻笔触描绘出五只栩栩如生的凤鸟。
上官澹一手扶着霍成君的肩膀,她儿时的玩伴很紧张,但还是檀口微张,仰着修长的脖子,任由上官澹将毒酒一点点,从红唇贝齿间灌了进去!
“太皇太后……澹澹,你说谎,这毒酒,分明很疼!”
不多时,还在平静等待死亡降临的霍成君忽然捂着肚子,佝偻了身体,步摇掉到了地上,上面的珠玉摔得到处都是,被太医认为无法生育的她,此刻却感受到了妊娠的痛楚。
她痛得流了泪,泪里还有血,疼得到处乱滚,七窍皆有血涌出,真是狼狈不堪,一点不美,直到毒性发作,才没了气力,但仍在不住抽搐,顽强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挣扎。
“成君,莫怕,我为你唱首歌吧,是李夫人的歌。”
上官澹只将霍成君抱在怀里,感受她的痛苦和颤抖,在这冰冷冷的长信宫中,轻声吟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太皇太后手里的白绢一点点为儿时玩伴擦拭双目鼻孔耳朵里流出的血,只留唇上的殷红。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霍成君不知是否听到了,勉强挤出了笑,却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变得扭曲。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外面“匡扶汉室”的山呼之声越来越响,满城喧哗,忠臣们包围了长乐宫城,这场闹剧,已经接近了尾声。
上官澹抱紧了霍成君,直到她在怀中,彻底停止了抽搐……
“佳人再难得……”
一声叹息,而外头也轰然大作:“国贼已擒,都城已复,陛下万岁!”
“大汉万岁!”
长乐宫大门被卫士们重重推开了,上官澹站起身来,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恢复了一副肃容。
邓广汉说她最类大将军霍光。
或许,还真没说错呢!
“他们来了。”她冷冷地说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告诉霍成君。
上官澹与霍成君的尸体作别,换了一身素服敛容而出,却见到长秋殿外,荷甲执刃的士兵正簇拥着天子的车驾进来,好大的风啊,刮得旌旗猎猎作响。
而有两位年轻男儿,一个天子冕服,一个披甲负剑,正一前一后,拾阶而上,来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正是皇帝刘询和他心爱的人形大宝剑。
但天子刘询没问霍皇后,或许连想都没想起她,而是急促地追问道:
“太皇太后,许婕妤何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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