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却泄露出了他现在整个人正处在防御的状态之中。
林娇见他如临大敌,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低声说:“上次的事,还没跟你道谢呢。”
杨敬轩有些惊讶,视线略微下移了些,见她正仰头望着自己抿嘴在笑,斑驳日影投在她一张脸上,一双眉毛像修剪过的上好黑缎,眼睛晶亮,甚至看得到自己在她双瞳中的清晰倒影,心忽然微微跳了下,急忙又抬高视线。
“小事而已,不必多礼……”
杨敬轩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确实是小事一桩。那天晚上这女人离开后,他径直便去找了黄二皮,把睡梦中的黄二皮拎起来,没问几句,黄二皮就招了实情,与她之前说的大致无二。
确实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后来也想了下,为什么一开始就没人想到过这么去做,包括他自己。但好像一直想不大明白。
“敬轩叔,总归你是帮了我和能武的大忙,这恩情我记下了。往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
“不用不用……”
杨敬轩急忙摇头。
林娇又笑了下,眉眼顿时弯弯:“那怎么行呢。滴泉之恩还涌泉相报呢,你帮了这么大的忙,何况……”他看见她犹豫了下,仿佛还想说什么,有点奇怪自己竟仿佛有些期待,但最后她却终于还是没说下去,只展眉一笑,“总之敬轩叔你的恩德我记住了就是!往后有机会再细说,我还有事要办,怕晚了回不去。”说完朝他略微弯了下腰,擦过他肩,真走了。
杨敬轩耳力上佳,凝神辨听她脚步轻盈远去,直到悄无声息了,这才回头,见大门外已然空无一人,出神片刻,胸中那口气终于慢慢吁了出来,一低头,这才觉到自己手心竟捏得有些出汗了。
峰林医馆在本县也算有名,并不难找,但林娇过去时,医馆里已经有好几人在排队等着看病。林娇只好捺住性子等,好容易轮到她,郎中徐顺以前给丁氏和能武都瞧过病,被林娇一提醒,终于认了出来。
徐顺家中世代行医,虽然算不上国医名手,毕竟是杏林世家,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至于医德,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也仅此而已。见林娇询问能武的病情,捻着胡须说:“林娘子,你家那孩子的眼,我从前就说过,约是淤滞所致。这若生在大富之家,慢慢用药,辅以金针引淤去滞,也不是没希望。只是……”说完看着林娇,摇头不语。
林娇是个明白人,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医生说到底也不过是种职业,大家都要吃饭,还都想吃好饭,不可能指望人人都医者父母心,更不是活雷锋,想了下,便问道:“若叫你放手地治,约要多少银钱?”
徐顺说:“剂药中需一味异引,所费不菲。我以平价计,约两百钱,一日一剂,连服三月,观其效,到时适当增减药令。金针另计费,三日一疗,每疗一百钱,至痊愈。”
林娇低头心算了下,一天两百钱,十天就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六两,三个月十八两,再加上金针,姑且算三个月,共需大约二十两。二十两在豪户眼中,不过是一桌大餐的花费,但据她所知,却是一个正七品县令刨去粟俸外一个月的俸银,在本地可以买一亩甲等河川田,更是桃花村一户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家用。何况人家也说了,这还只是开头,且不一定包治。
林娇摸了下身边褡裢里那来路不明的三百文,只能起身而去。
“林娘子,这等眼疾,须得及早治疗才好!”
身后传来徐顺的提醒声。
林娇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问题是没钱你不给治!
出了医馆,林娇眼睛扫过左右两边的各色铺子,渴望速速来钱的心是滚滚如潮。忽然看到一家如意当铺,想起听来的杨敬轩那个败家爹的光荣事迹,心中一动,便拐了进去,站到高及她下巴的柜台前问了一句。里头的朝奉打量她一眼,慢吞吞说:“一亩甲等田,活当五两,死当十两。”
林娇倒抽一口凉气,掉头就走。
把脑筋动到田地上,自然是下下策。对于把地看得比命还重的庄稼人来说,动祖宗传下的地不啻于挖他家祖坟,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林娇本人虽然没这压力,但在这个时候,别说旁人,就是能武本人知道的话也肯定不会点头。何况还是这价钱,太黑了,当场断了念头。
因为在医馆里耽误了些时候,出城便比预想得要晚。林娇怕赶不及天黑前到,走得很快。她运气还算好,没走多久,听见身后有人“老杨家媳妇老杨家媳妇”地叫,愣了半天才把这称呼和自己对上了号,忙回头,见轧满歪歪曲曲车辙的泥巴路官道上来了辆骡车,赶车的是个老汉,后面坐着怀里搂了个小孙子的老伴。
“你是老杨家媳妇哇?”见林娇点头,老汉说,“上来,捎你一路。”
林娇喜出望外,以为是以前就认识春娇的,赶紧爬了上去坐定,攀谈几句,知道这老夫妻俩是邻村黄塘村的,这是进县城把上个月攒起来的山货草药卖掉后回去的,说是每月一趟。
林娇坐在骡车上,望着两边绿油油的麦田,听边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