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修复界里的波澜起伏,并没有影响到修复室里的向南,他修复完手里的那件明嘉靖款娇黄釉仰钟杯后,看了看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又将一幅古画取过来,继续修复起来。
这是一幅明末清初画家王时敏的《层峦飞瀑》设色山水立轴图。
王时敏,本名王赞虞,字逊之,号烟客,又号偶谐道人,晚号西庐老人,南直隶苏州府太仓人,明末清初画家。
他主张摹古,笔墨含蓄,苍润松秀,浑厚清逸,构图较少变化。他的画在清代影响极大,王翚、吴历及其孙王原祁都曾经得到他的亲自传授。
王时敏开创了山水画的“娄东派”,与王鉴、王翚、王原祁并称四王,外加恽寿平、吴历合称“清六家”。
这一幅《层峦飞瀑》应该是保存不当,画芯上大部分被霉菌侵蚀,虫洞密集,修复起来并不复杂,只是比较繁琐罢了。
向南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便开始按部就班地清洗画芯、揭腹背纸、命纸……一直忙到窗外的天色全黑下来了,他这才停了下来。
此刻,他已经堪堪将画芯上的虫洞修补完毕,等到明天时,只需要将画芯上修复的部位完成全色、接笔处理,再重新装裱一番,这幅古画就算修复完毕了。
将修补好的画芯搁在栏架上晾着,向南又将修复室收拾了一番,这才回到办公室喝了半杯水,提起背包离开了公司。
来到楼下,看着外面灯光璀璨,车来车往,向南就好像刚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一样,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长呼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适应了这种感觉。
“看来以后不能在修复室里呆太久了,都让我有点不习惯这热闹了。”
向南苦笑着摇了摇头。
躲在修复室里修复文物的时候,向南很容易就会自觉屏蔽外界的声音,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中,仿佛自己进入到了古书画或者古陶瓷的世界里。
那里面没有声音,只有画面,而这画面,也全都是古书画或古陶瓷是如何诞生出来的画面。
长时间和一群“古人”待在一起,不知不觉间,让向南也自认为是“古人”了,猛然间回到现代生活里,不习惯、不适应那才是正常的。
在小区外面的那条街上随便找了家餐馆解决了晚饭,向南就回到了家里。
将背包放下之后,他推开修复室的门走了进去,慢慢地来到立柜前,将里面放着的一个月前缂织完成的那幅牡丹图拿了出来,仔细地鉴赏了一番。
然后,他才走到那台缂丝织机面前,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番。
已经将近有一个月没有缂织作品了,今晚,该练练手了。
从柜子里将丝线取了出来,向南深吸了一口气,便一根根地开始往缂丝织机上上线……
这,注定是一个晚睡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向南像往常一样,七点不到就来到了公司里。
他看了看时间还早,也不闲着,来到修复室里,将昨晚没有修复完的那幅《层峦飞瀑》拿过来,继续开始修复起来。
昨晚已经将画芯修补完毕了,今天只剩下全色、接笔两道工艺了。
向南调好了颜料,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拿着羊毫毛笔,将毛笔往颜料盘里轻轻蘸了蘸,然后在画芯的边角处试了试色,感觉颜色比画芯上的底色稍稍浅了一些,他便在心里点点头,开始往画芯修补过的地方,上起色来。
全色并不是只上色一次就够的,还需要将颜料不断调整,上好几次色,直到颜色与画芯原来的底色几乎一样才算完成。
向南一遍一遍地上色,一直上了三次色,才算作罢,到此时,画芯修补处的颜色已经跟周边的原底色几乎一致了。
做到这一步,全色这道工艺才算是彻底完成。
接下来就是接笔处理了。
不过,向南还没有开始接笔,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许弋澄的脑袋就探了进来,他说道:
“老板,别忙活了,已经快到8点了,是不是该出去跟那些人见个面?”
“就到8点了吗?”
向南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毛笔,然后到洗手池里洗了洗手,这才跟着许弋澄走出了修复室,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自从公司将整个20层楼的办公室都租赁下来之后,公司的整体格局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位于前台后面的会议室,如今已经换到了北边的一个大办公室里,面积足有一百多平方米,容纳三四十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许弋澄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回头笑道:
“昨天我跟那些修复师说,今天你要跟他们见面聊天,可把那些人给兴奋的,连班都不好好上了,气得我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向南笑道:“你是羡慕嫉妒我?”
“你有什么可羡慕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