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王不跪的恩典。
那个人跟何太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个人知道养心殿机关的秘密……连他都一无所知的秘密。
他究竟是谁。
这时,王充的声音又响起:“皇上,秦大人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进来。”
那侍卫行色匆匆,跪下行礼后,急忙道:“皇上,启祥宫的何太妃及其侍女服毒自尽,属下等人赶到时,已经咽气了,死前还曾在宫中以迷香害人。”
一口气说完,他停顿片刻,喘口气,又道:“启祥宫的侍卫说,最后进去的人……只有江姑娘和一名太监。”
凌昭皱眉:“秦衍之人呢?”
侍卫答道:“秦大人去了慈宁宫,这就带那太监来回话。”
凌昭点了点头,一挥手:“都下去。”
张远开口:“皇上!”
凌昭面无表情:“你听见了。”
张远看了身边的赵贺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担忧,不禁长叹一声。
人都出去了,殿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凌昭盯着桌上的一道道裂痕,目光结了冰。
坐过他这张椅子的人,往前数——凌暄,父皇。
以容定的年纪,断不会和他父皇有关系,倒是凌暄……那太监,会是他安排在长华宫的吗?又是为了什么。
他拧紧眉,杀心已起。
不多时,王充来报,秦衍之带着人来了。
凌昭沉默片刻,道:“叫他一个人进来。”
“秦大人?”
“太监。”
“……是。”
那太监看起来不到二十,生的唇红齿白,面貌俊秀,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眸,即使身处养心殿,面对九五之尊,也不显得有多么紧张。
在这样的时刻,依旧神态自若。
容定看见端坐在上的帝王,不曾下跪,只道:“皇上。”
凌昭问:“你叫容定?”
“是。”
“昨天那酒,是你调换过的?”
“是。”
他问一句,底下那身穿灰蓝太监服的少年便答一句,端的是从容自在,仿佛此刻对他发问的,不是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而是和他平等相处之人。
凌昭起身,一步步向他逼近:“你不是何太妃的人。”
肯定的语气。
容定抬头看他,带着赞许:“皇上明鉴。”
凌昭停住,蓦地扫他一眼,目光凌厉。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和语气,莫名的熟悉……且令人痛恨。
分明只是个卑微的小太监,可那温和的声线和略带鼓励的眼神,那生来便高人一等的施舍和怜悯,那刻进骨子里,以谦逊和温润伪装起来的傲慢……像极了一个早该入土的死人。
于是,他直截了当:“你是先帝的什么人?”
容定有些诧异,看着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凌昭心底恶感更甚,声音冰冷:“朕不会问第三遍。”
容定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他身后的御案和座椅上,片刻的沉寂,他摇头,又叹了声:“当了这几个月的皇帝,你的耐心越发差了,竟是不及从前。”
凌昭骤然变色。
那般理所当然的口气。
容定低笑,温声道:“不如,你再想想。”
慈宁宫,西殿。
福娃趴在桌前念书,读了会儿,觉得烦闷,便开始在纸上涂画。
江晚晴将叠好的几条绣帕交给喜冬,嘱咐:“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我各绣了一条,你……你过两天,送去给太后娘娘。”
喜冬笑道:“姑娘何必心急?以后慢慢做就好,也不怕累坏了。”
江晚晴摇了摇头,并不多说:“你先出去罢。”
喜冬点头。
刚走两步,江晚晴唤道:“冬儿。”
喜冬转身过来,问道:“姑娘还有话吩咐?”
江晚晴只是看着她,沉默很久,微微一笑:“没有。天气凉了,别忘了添几件新衣。”
喜冬叹了口气:“姑娘又忘事了。过冬的衣裳,绣坊前几天刚送过来。”
江晚晴笑了笑:“是我忘记了。”
喜冬的背影逐渐从视线边缘消失。
江晚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墙上的字画,架子上的古董玩物,梳妆台上的妆奁……她缓缓走过去,眼角余光瞥见压在妆奁下的一件东西。
半枚白玉佩。
早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却记得是谁送的,记得喜冬的那句话。
“……白玉无瑕。皇上定是想告诉姑娘,这些年来,他在北地为姑娘守身如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