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一个老和尚便自告奋勇,无论太上皇承诺的是什么,必定设法让那誓言应验。
父皇道:“不。”
所有人都看着他,实在弄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父皇沉默很久,声音渐低:“……撤回去。”
众人呆住。
“随你们怎么作法,只要——”父皇看着他们,一字字道:“在我死前,把那句话,撤回去。”
“……”
父皇一生不信佛,不信命,只信他自己。
究竟是怎样的誓言和‘重话’,才会让他在生命将尽之际,如此迫切的想要收回承诺,甚至不惜借助于鬼神的力量?
又是对着谁许下的诺言。
父皇没能撑到次年春天。
严冬冷夜,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整晚,他一直陪伴在侧,沉默地看着这个他仰望了一生,在幼小的他心中,曾经强大得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老人。
此时此刻,那人骨瘦如柴,憔悴得不成人样,可一双眼睛始终清明,没有因衰老和病痛而变得浑浊,静静地望向虚空,毫无血色的唇喃喃自语。
声音太轻微,听不真切。
父皇的这一生,从未沉溺于权势,万人之上的皇位,说放手就放手,毫不留恋。在位四十余年,六宫无主,天下美色不入眼中,至死孑然一身。
在他生命的尽头,放不下的,会是什么。
终于,父皇吃力地转过头,看着他:“我去后,皇陵外的棺椁,与我同葬。”
他眸中含泪,竭力克制:“是,儿臣遵命。”他迟疑一会,忍不住问出口:“那个人,究竟是……”
父皇轻笑了声,苍白的、疲倦的笑,然后他闭上眼,很久很久,沉默无言。
他甚至以为父皇睡着了。
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听见低不可闻的几个字。
“……朕的皇后。”
这是那人最后留下的话。
延平六年冬,宣武帝凌昭,崩。
华国,a城。
某高档连体别墅小区。
凌昭从浴室出来,一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走下楼,在客厅里泡了一杯热茶。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极为冷清,他的‘父母’一个出差,一个在国外度假,总之全不在家。
佣人陈嫂走出厨房,看见他,忍不住念了句:“大少爷,天气冷,不吹干头发下来,感冒了怎么办?你身体才养好,别又进了医院。”
凌昭回头。
来到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足有三个多月了,他虽然有着身体原主的记忆,可对于这地方百姓的方言和奇装异服,还是不习惯。
他看着那袒露小腿胳膊而浑不在意的妇人,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陈嫂在他身后碎碎念:“唉,早跟太太说过了,大少爷这么孤僻,很可能得了精神疾病,就是那个很流行的抑郁症……他们也不重视,这下好了,小小年纪学人跳楼,撞坏了脑子,人更傻了,话比以前还少。”
凌昭关上门。
他又走进浴室,循着记忆,找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吹风机。
不太会用。
他随意按了几下,那东西忽然呼呼呼吹出风来,噪音刺耳,他吃了一惊,忙又按掉,扔在一旁。
……算了,毛巾好用。
擦干头发,他披上一件风衣,捧着他的茶杯,走到阳台上,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去。
那是他的邻居家。
正对着他房间的那间房,住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长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就是聒噪的很。
这个时间段,他运气好的话,能看见男孩的姐姐来教他功课。
运气不好,就只剩那小屁孩蹦蹦跳跳,对着电视机哈哈哈的傻笑。
今天,他运气不错。
小屁孩看着屏幕里五颜六色变换的图案,捧着肚子哈哈笑,笑到一半,房门开了。他跳起来,马上关上电视机,把遥控器藏在背后。
他姐姐约莫十七岁左右,乌黑的长发盘成丸子头,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和宽松的休闲裤。
凌昭的目光落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臂上,微微皱眉。
接着看向她修长的脖颈,皱的更紧。
最后停在敞开的第一颗纽扣和隐约可见的清瘦锁骨上,便有了把自己外衣披上去,把她裹起来的冲动。
只是想想而已。
“福娃……我叫你背的儿歌呢?”
小屁孩说:“我会啊。”他抬起头,大声唱起来:“a,b,c,d,d,d……”
然后就忘词了。
凌昭想,当年她说的对,这孩子是真的不聪明,记性又差。听了整整十多天,他都记住了,他还总要忘记几个字母。
少女叹了一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