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握着那把削成剑形的木材,右手拿着小刀,仍在修整木剑剑身上一些棱角。
吕大师之前虽然一直隐在机关城暗中,不见外人,但这一眼之后,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必定是那盖聂。
盖聂,本是秦始皇嬴政身边的剑术教习,据说在嬴政年少之时,就跟在他身边,有剑圣的称号,多年以来不知道为嬴政挡过多少次刺杀。
当年的墨家第一高手荆轲,受燕太子丹请托刺杀秦王,结果功败垂成,据说就是死在盖聂剑下。
这样的一个人,本来应该是墨家的死敌,然而,他却也是荆轲的至交好友,在荆轲身亡之后,为了保住荆轲之子荆天明,不惜叛出咸阳。
他带着十岁出头的荆天明,千里逃亡,居然能保天明毫发无伤,送到墨家众人手中,机关城一战,他又跟墨家众人并肩作战,此时双方之间的关系,便显得有些微妙了。
吕大师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旁边的班大师悄声道:“蓉姑娘就在他背后的那座屋子里,还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那位逍遥子呢?”吕大师问道。
“逍遥先生有事外出了。”班大师说道,“听说是道家天宗的掌门,最近也有往桑海城这边过来的迹象,他去组织门下弟子探一探情况。”
高渐离心细,一直注意着吕大师身上的气味和呼吸,此时说道:“吕老,我看你身上伤势不轻,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也好。”
一行人走向中间一座较大的屋子,房门推开,鱼贯而入。
盖聂依旧坐在屋前,削他的木剑。
这把剑的尺寸、剑刃的弧度,基本已经达到了盖聂最惯用的标准,只剩下距剑尖三寸的地方,还有一点与木剑整体不协调的突起,需要削平。
小刀已经压在那一处突起的侧面,盖聂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放下小刀,反手拉紧了背后的屋门,站起身来。
在中心那间大屋门口站着的盗跖,听到他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忽然也似有所觉,身子微微绷紧,脚尖点地,便又到了屋外,转身向外,凝望前方层层密密的森林。
盗跖的动作又引起了屋内高渐离等人的注意,众人一同戒备起来。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感知,即使运用内力刺激耳部的穴位,把听力暂时放到最大,静心的去听周边的动静,也察觉不到分毫异常。
盗跖同样只是出于某种本能,疑心不定,凝望一番之后,看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便将目光投向盖聂,说道:“你刚才是不是……”
呼呼呼——
他话未说完,嗓子里的声音,便被一阵越来越剧烈的风声盖过。
这一阵风不知道起于何处,从林间吹过来的时候,卷起了许多落叶,林间的水气和露珠也被吹动起来,形成一阵白雾,如浪如墙,推向此处。
眨眼间,那些离这边最近的树木叶片就已经隐没在雾气之中,雾气吹上平地,掠过篱笆。
屋内的高渐离骤然纵身而出,手中一柄纤长宝剑,立定在屋舍与篱笆的空地之间,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圆弧,冰白色的寒气散溢而出,与那些雾气交融,扯动着那一大片雾气,向他所在的地方汇聚。
高渐离之前负伤尚未痊愈,为了提防雾气之中可能含有的毒性,又屏息敛气,内力不能发挥到极限,之所以能自如的牵扯住这片雾气,有大半都要归功于他手中这柄长剑。
当年楚国相剑大师风胡子,行走天下,寻访各种名剑,制出一张为天下宝剑排名的剑谱。
高渐离手中长剑,在剑谱之上,便排名第七,其名水寒,能在内力推动之下,驾驭水汽、寒冰为己用。
白雾被水寒的特殊效力搅动,渐渐的从原来平推过来的形势,变化成一个,比高渐离身高还要超出不少的巨大云雾漩涡。
在此过程中,高渐离已经通过水寒的反馈察觉到这些武器只是单纯水汽,不含毒性,便放心调整呼吸。
随后,他以十成内力一催,衣袍鼓荡间,一剑斩出,劈散漩涡,试图以水寒剑气,带动所有雾气,向着来处反推回去。
孰料他一剑斩下,才发觉雾气后方,竟然密布着一股无形真劲。
剑锋斩入其中,犹如斩上了一块千年铁木,刚中带柔的反震力道将雾气彻底震散,高渐离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盗跖的身影在此时发动,如一只蒙蒙细雨之间飞过的蜂雀,脚下倏忽一晃,已经抢到了高渐离前方,掌中有一块布满锯齿的铁轮,飞速旋转,扫过刚才有无形之气密布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能把高渐离击退,必定是那个人就站在剑锋前方。
可这铁轮扫过,空无一物,才知道自己的猜测大错特错。
那人恐怕从头到尾都没有靠近过这里,只是隔空发劲推动雾气的时候,碰巧与高渐离的剑气相击,便逼退剑锋。
屋内的雪女、庖丁,也都看出这一点,已经准备让大铁锤护送班大师、吕大师,从地下密道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