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派地位亲手灭了无辜之人满门,他才明白这是一场血债血偿,他根本没有报仇的资格。
“一个灯笼,又不是暖炉。”容璲哼道,“自欺欺人而已。”
傅秋锋吹燃火折子,起身把小灯笼从车厢顶取下来,叹道:“当人需要信念才能活下去的时候,信念的虚实已经不重要了。”
“但朕只追求真正的信念。”容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车厢内已经亮起暖融融的光,烛火把他和傅秋锋关在逼仄的空间里,他看着傅秋锋眼底的落寞,不知为何自己的内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所以臣才敬佩陛下。”傅秋锋笑了笑,“臣努力向陛下学习。”
“哼,你现在真是油腔滑调,半点不怕朕了。”容璲抬眸横了他一眼,幽幽道。
傅秋锋有种自己恃宠而骄的感觉,暗自搓了搓胳膊,若有所感:“追求某条路的尽头,以为历尽艰险终于到达终点时,放眼望去,路的尽头却只有一片汪洋,茫茫不见天日。”
“你又有何过往?不妨也说来听听,再为朕的怀疑增添几分筹码。”容璲靠着轿厢,抬脚碰了碰坐在对面的傅秋锋小腿。
“那臣还能说吗?”傅秋锋自嘲道,“不过是最后走投无路,只好去了阴曹地府,做个浑浑噩噩吃人血肉的孤魂野鬼罢了。”
“你真的有吃人血肉的本事吗?”容璲猝不及防地伸手,掐住傅秋锋的下颌往下一压,笑得光彩摄人。
傅秋锋下意识用舌尖扫了下整齐的牙齿,纯良地望着容璲眨了眨眼。
容璲放开他,坐了回去,慢慢扭头看向一边,表情变得飞快,又沉闷起来:“那座冷宫的红墙之下,是比墙灰更红的血,朕的母亲,一个冷宫疯妇,连闯进宫里的叛军都不屑进去的地方,她本该是最安全的……可她却死在了那里,在她生命的最后,她突然清醒过来,认出了她迟来的儿子。”
“她让朕快逃。”容璲右手紧紧攥着,压在腿上,“还有,想吃相府后街的馄饨……朕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替她实现,朕费尽心机逃离这宫中到底有何用处?朕逃走之后的几个月都想不通……朕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些,朕曾是年少的韦渊的支柱,是野心蛰伏的上官雩的合作者,是给林铮提供药材死囚的上家,是柳知夏眼里的明君,朕要扮演的角色太多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朕说心里话。”
他阖上眼,长吁口气,竟是从未有所的颓然疲倦。
“陛下。”傅秋锋抬了抬手,却不知该做什么,最后还是放了下去,“陛下的吩咐,臣定会竭尽全力,若陛下有需要,臣也愿随时听。”
“任何需要?”容璲睁开眼,颓色尽收,露出狡黠和算计来,笑眯眯地说。
傅秋锋一愣,但他还感动上头,一口答应:“任何需要,臣皆赴汤蹈火。”
“哈。”容璲一抖衣摆翘起腿,沉哑的嗓音也霎时明快起来,“也许你上当了,朕就是在装模作样,你若怜悯朕,同情朕,关怀朕,想为朕分担痛苦,愿意为朕做任何事,你就成为了朕的奴隶,也许这就是朕的目的。”
傅秋锋张了张嘴,倒真的看不懂容璲到底是真难过还是故意卖惨。
“傅公子,朕只对你坦白,所以你也要补偿朕,永远站在朕这边。”容璲盯着傅秋锋笑,“朕就算明说,你能摆脱得了吗?”
傅秋锋一时搞不懂容璲的目的,他最近没做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思考片刻,却忽地清醒,强调道:“臣并不同情或是怜悯陛下,陛下也并不脆弱,臣为陛下效力是职责所在,即便有私情,也是出于敬佩。”
“你扪心自问,只有敬佩吗?”容璲用指尖拨了下发丝,把颈侧的长发若无其事地撩到身后,“朕不信。”
傅秋锋抿唇,话锋一转:“陛下可以不信,但有一点,难道陛下对臣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也许臣是故意顺着陛下编造过往,也许臣就是要让陛下对臣的履历起疑,您越是怀疑臣,就越要留着臣,越想挖掘真相,就陷的越深。”
容璲的笑容一僵。
傅秋锋谦卑地低头,挑了下眉梢:“恕臣斗胆,陛下以为,臣不能摆脱,和陛下深陷其中,哪个更为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好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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