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百姓,争相出家逃税,逃避徭役,虽说太上皇在上一年年初限制了寺庙和僧人、道观和道士的人数,然而,作用不大。
以及部分官僚权贵利用自身免税特权荫庇亲族、浮户,部分课户伪冒权贵官员亲属,将户口附入免税之家,而权贵为了掌控这部分人口,对此是万分笑纳。
等等……
陛下该不会是想要现在对权贵和世家的浮户下手清查吧?
侯君集脸上殊无血色,如同生病那般。
——他被封潞国公,赐邑千户,可以免税,手底下自然有不少浮户。
侯君集在心里不停念叨:千万不要查这个,千万不要!我当上国公没几个月,才刚开始享受呢!
便听到上首沉甸甸地叹了一声。“也罢。”陛下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你们也清楚是因为什么,朕知道你们各有难处,如今又正逢百姓遭灾,便也不想把精力计较在那些事情上。”
“你们不能给朕拿出章程来,朕也变不出薪刍,只能去求能变出来的人。”
——是山鬼。
侯君集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是秦王府的老人了,跟随着昔日的秦王南征北战,亲眼目睹那秦王是如何意气风发,英雄豪迈。
可刚才,秦王——他们的陛下,用了一个“求”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破开了侯君集的心防。
他也曾是折服于李世民魅力之下,才会对其纳头便拜,如今听见自己主公恍惚有些单薄的嗓音,登时酸涩了鼻腔。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国公的权势,什么享受,侯君集现在脑子一热,只想跪在地上,把家里的浮户交出来,给大唐增加税收。
侯君集抬眼看了看,大臣们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却与他一般,一副羞愤模样,几乎要无颜见人!
——后者有九成是秦王府的老人。
都是他们这些臣子无能,才让一位马上皇帝去求神!
李世民垂下眼眸,冠冕玉藻反射着流光,让底下人不太看得清他的神色。
自然,也看不清那眼底冷漠的笑意。
这几年正是灾年,先示弱,把那些权贵世家稳住,等过了贞观四年,再跟他们好好清算一下浮户的事情。
李世民冷静地想。
“我给尔等送了一些猪膏,便在侧殿中。抹在身上,可以使你们唐的百姓不用点炭火也能过冬。”
山鬼坐在为祂准备的软垫上,以手支颔。那凝脂般的指头,在昼光盈盈下,指尖似几欲透明的冰雪。
大殿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祂看。
山鬼含笑的目光轻飘飘一扫,唇角的弧度似乎有些恶劣。
“你们不去搬来看看吗?”
“我一个人就行!”尉迟敬德撸起袖子就去了。
——说的是“你们”,以山鬼喜爱捉弄人的性子,比起让宿卫去搬,祂肯定是更想看到他们这些官员去。
侧殿不大,乳白色的桶密密麻麻摆放,好像也不多,尉迟敬德深呼吸一口气,抱起了一个桶,胳膊肉鼓胀,看着孔武有力。
殿上,大伙儿看不到尉迟敬德进进出出的身影,只能看见一辆辆马车从侧殿门口出发,由宿卫运去库房。
马车回来了。
马车又去了。
马车回来了。
马车又去了。
马车回来了。
马车……
不对,这回不是马车了,是尉迟敬德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大殿,“陛下,臣错了,臣想请人来帮臣。”
程知节嘲笑:“尉迟老黑你不行啊,才搬多少东西,就受不住了?是不是体虚?”
“呸!你才体虚!”
尉迟敬德也搞不明白,那侧殿瞧着不大,感觉桶并不多,很快就能搬完,但怎么就那么累呢?
而且……感觉好像搬过很多趟了?
尉迟敬德抓了抓头发,他埋头一股劲搬的桶,也没数,真不知道搬了多少。
反正就很累。
程知节:“尉迟老黑你没用,让我来!”
程知节进去,抱起一桶离开。
一条藤条伸了进去,变出新的一桶猪油。
程知节进去,抱起一桶离开。
一条藤条伸了进去,变出新的一桶猪油。
程知节……
程知节搬得气喘如牛,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想起来之前有多少,只看到放在殿中,占了半数位置的白桶。
“还有一半,快了!”
青霓:“亲爱的系统,还剩多少?”
系统一边往侧殿补猪油,一变说:“十八万桶猪油,现在才搬了一百桶。我还在继续往侧殿放。”
“哦,那还有得搬。”
程知节搬了一会儿,尉迟敬德也过来搬。
贞观君臣想,有两位武将搬东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