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汲黯低声,不知道是在问谁:“乐郊在哪儿呢?”
精卫忽而问乡人:“你们心里的乐郊是什么样子呢?”
就有些空泛了。
大人们苦恼地想着,小孩子洋洋得意:“很难吗!乐郊就是肉!我想要吃很多很多肉!”
大人们便受了启发,七嘴八舌——
“像以前那样,孩子长到七岁需要交口赋。”
“地里能多长些粮食,如果每亩能有十石就更好了。”
“两年或许三年需要服一次役。”
“口赋算赋能再轻一些。”
“如果能不收就更好啦!”
“怎么可能不收赋,就是乐郊没有么好啊!”
……
精卫认认真真听着,认认真真记着。汲黯发现位士族女面对乡人几近天真的愿想,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泼冷水。
她……似乎……竟然真切认为种事情能成真?其余几个倒是可以做到,可是给百姓吃很多肉,让他们亩产十粮,怎么可能成真!
她以为她是神仙吗!
汲黯觉得有些异样,更是盯紧了不知士族女。
他坚信任何话语不会无缘无故,位女娥究竟想做什么?挑起些人对乐郊的美好向往,她想做什么?挑拨国人暴动,还是想骗他们钱,告诉他们,拿全部积蓄就能进入乐郊?
他前年刚处理了一个巫婆,她谎称己能与河神沟通,只要给予她钱财她就能去请河神让当年风调雨顺,庄稼大收,不少人信了,将大半生积蓄取交给巫婆,若不是有人看着不好,偷偷跑去报官,恐怕巫婆就要带着钱财远遁千里外了。
在最后一乡人说完,人们脸仍透着期待,哪怕些美好愿景在他们看来,太过虚假了。
怎么会有种地方存在呢?
令汲黯惊讶的是,那女娥听完后,竟然一声不吭,没有安慰,没有哄骗,更没有不屑。她仅仅是听着,在乡人停下话语后,没多久,她就起身离去,那杯酒一直拿在手,终究没喝。
汲黯思索数息,跟了去,走一段距离,确定乡人应当听不见他们谈话,问:“你为何要说方那番话?”
没有听到回
答。
汲黯又问了一遍:“你为何要说方那番话?”
“嗯?”少女回过神来,目光从远方掠回,停留在汲黯身,解释:“刚在想事情。”
汲黯点点头,再次开口问第三遍:“你为何要说方那番话?”
精卫说:“他们的要求,我能做到。”
汲黯脚步骤然停下,几乎不敢相信己耳朵。“能?”
精卫点头,“能。”
汲黯眸光锐利起来。
太荒谬了!
——就像是杂交水稻问世前,有人说地里粮食能亩产一千斤那样。听到的人,不是觉得对方在吹牛,就是觉得对方想搞什么骗局。
精卫不管他信不信,只是平静地说着:“我家中有藏书三百八十四万卷。”
听到个夸张数字,汲黯心脏不由漏了一拍,他几乎本能地要直斥少女,让她莫要撒谎。
年头一书有多难得?一本《孟子》三万来字,要刻五十六卷竹简,没车子拉不走,外借?你做梦!最多给人抄,还挑人,很多学子想借来抄录,不千求万求,搞个程门立雪表示诚心,休想人家松口。
大汉国家藏书,三万多卷,你张口就是三百八十四万卷?项羽没烧咸阳宫前,里面集天下藏书,没么多吧?
精卫从袖中掏一卷竹简,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农业知识,汲黯接过后,随便滚开两列,眼睛就直了。再往后翻,发现并没有多少字。“就没了吗……”汲黯一间不免有些怅然,“是作者还没写完吗?”
“是我还没有抄完。”
汲黯没多想便追问:“为何?”
“我不知道要不要把它给皇帝。”少女声音里带着一股孩童般天真的忧愁,“他看着不是个好人。”
汲黯:“……”
“哎呀,对不住,我忘了。”精卫掏金四两,塞到汲黯手里。
汲黯:“……?”
罚金四两的意义,不是让你给钱后,就可以随便说皇帝坏话啊!
精卫不管,精卫继续忧愁:“要是给了皇帝,他不是个好人,万一看到地里收成变多,就增多税收,那岂不是没有变?而且,粮食多了,他有了底气,会更加发动战争,可是人民需要多交税,能留在手里的粮食和前无甚两样,又得忍受战役,倒不如不给卷农书。”
“!!!”汲黯虎躯一震。
还管什么说不说皇帝坏话,事后他必定为对陛下负荆请罪,现在——
“不,女士,并非如。若是能两头兼顾,又有民心又能打仗,陛下他肯定会放缓一些征战步伐,保持原来的赋税,慢慢征收粮食——亩产增多,三十税一收租子,亦会增多,笔账很好算。”
汲黯语气铿锵有力:“陛下虽不是好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