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收拾物资,送去黎阳。
今天是岳飞与粘罕对碰的第五日,双方大大小小战场对撞过无数次,从一开始处于下风,到飞速成长起来,也不过五日,粘罕简直不寒而栗。
与岳飞稍微聊一会儿后,八岁的衣衣再次带着护士兵行走在伤兵营中,耐心安抚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忙活一天,体力条清空,也懒得回府里去,就在军营中沉沉睡下。
他听完这个军情,眼中浮现惊恐神情,不停地咳嗽,肩膀上落叶颤动,随着咳嗽,从他肩头滑落。
他抓住士兵双手,泪流不止:“尔等爱我之心,我如何能当?”
传递军情的军官安抚他:“长官不必担忧,铁浮屠虽然强大,可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破解之法。”
像这样的新战术,想要破除只能……拿人命去堆,堆出一场又一场战斗,对抗久了,自然就能悟出针对的战术。
在一次吃些小亏后,粘罕暴躁脾气一上来,也不管高庆裔的请求,气势汹汹狠抽士兵一顿,又穿上铠甲,扎上行縢,往马上一坐,拔刀高喝:“铁浮屠何在!”
第二日。
这可棘手了。
春秋时,齐晋交战,晋国的解张为元帅郤克驾车,郤克被箭射伤,便对解张说自己受重伤,血都流到鞋子上了。解张却告诉郤克,从交战始,就有箭射中自己的手和肘,自己折断箭杆继续驾车,车轮都被自己的血染成黑红色,就是这样自己都没有说受伤,你身为元帅,忍着点吧。
笑容洋溢在脸上,运输物资过去时,浑身都是力气。
李纲将典故说完,那士兵看他许久,只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国君大事,我只是不想输,如果输了,小官人可能会死。我不想小官人死,也不想我的子女以后没有土地分发,被当猪狗。”
八岁的衣衣茫然无措。
二者之间算同盟吗?
而这些重甲骑兵似乎是专门培养来撕开敌人防线,如同榫子,不紧不慢地一寸寸往里打,势若破竹。
“没见过。”李纲掷地有声:“以往金贼虽然用重甲兵,却也只是五十人一队,前二十人全身着重甲,或持枪或持敲棒,后三十人轻甲持弓箭,相互配合,绝不是这样的铁钩相连,鱼贯而上。”
岳飞本以为接下来粘罕会做些试探性攻击,没想到却看见一群重甲骑兵,黑沉沉地压过来,如同铁塔靠近,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马子,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
陆宰在浚州城中坐镇大后方,落叶泛黄,掉在地面,也飘至陆宰肩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面士气能那么高?总不能是对面将领把自己爹杀了,给士兵助助兴?
铁浮屠之事传到浚州城。
宗泽眉头微微蹙起:“看来是新战术。”
看见这一幕的士卒顿时觉得郎君心里有他们,士气大振。
随后,他又听说赵嬛嬛主动揭露自己帝姬身份,迈步在堡垒墙头给士卒打气,为那些赤佬包扎伤口,墙头箭矢横飞,她恍若未觉,最惊险那次,箭矢擦着她颈侧飞过,劲风划出血痕。
岳飞却没办法把这个伤亡率当成天经地义,震撼之后,他突然弯下腰,对着少女长拜。
李纲沉默片刻,再也唱不出歌来。
他擦了擦脸上泪水,差人取来铠甲,高歌着“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欲要去登记报名,上战场去对阵铁浮屠。
开封。
粘罕坐在马上,不耐道:“底牌要能打得出去才是底牌,再让宋军那将领成长,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岳飞边听边点头,唇角似有若无地抿直。
粘罕瞧着对面比金兵还不要命的大蛇军,脸色瞬息万变。
李纲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他只见过士兵因为赏赐不够多,临阵哄散。
他黑黑瘦瘦,嘴上也没说任何大道理,天下兴亡在他心里似乎很遥远,忠君爱国对他不值一提,可他眼中灿烂神采却又十分令人动容。
粘罕这次出兵没有带心腹谋士高庆裔,将他留在朝中为自己看顾好大后方,但高庆裔提前考虑好一些情况,为粘罕留下锦囊。粘罕打开锦囊,随意扫两眼,瞧见里面有请求他不要打骂将士,要施恩之类字眼,粘罕皱了皱眉。
李纲身为文人,一向看不起这些士卒,此刻却耐心解释起“擐甲执兵”这个典故。
粘罕很满意,如此士气,明日何愁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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