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处疼得厉害,大皇子忍着没有痛呼出声,额上一个劲地冒冷汗。
广平侯没有心疼地去扶一把或是安慰,他就这么冷眼看了半晌,然后问道:“疼不疼?”
大皇子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当然疼!”
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入了骨髓。
一直强忍着的温热液体,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大皇子不愿自己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被人看见。哪怕对方是一直疼爱自己的舅舅也一样。他吃力地将头转向内侧。
广平侯咽下喉中的一声叹息,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疼就对了!受了伤,哪有不疼的道理!”
“你随军打过几回仗,就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了!那一日你领兵出击之前,我拦着不让你去,你固执己见,一心要立大功。张口就说自己是主将,我这个做副将的拦不住你。结果如何?”
“你中了楚军的诱敌埋伏,带去的士兵死了大半。那些都是大魏耗费数年之功养出来的精兵,是孟家军里的精锐。一仗就死了几千!”
“你区区一条腿算什么!要不是看在你躺在床榻上不得动弹,我早就动手教训你了!”
“你的狂妄自大,葬送了几千将士的性命。也将原本的大好战局毁于一旦!军中士气低迷,皇上不得不亲自领兵上阵,鼓舞士气!”
“而你,除了自怨自艾自苦,还做了什么?”
“连药也不肯喝,要人安慰要人央求才喝是不是?你想活就好好喝药,不想活了,就这么折腾吧!”
大皇子又悔又愧,红着眼转过头来,低声道:“舅舅,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何用!死去的将士,还能活回来吗?”
广平侯心里的怒火燃了一个月,今日终于燃出了口,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苗:“楚军趁着大胜,集结所有军力。接下来打的是硬仗苦仗,要么彻底击溃楚军,攻下楚国。要么兵败如山倒,灰溜溜地待着残兵败将回大魏,从此以后偏安一隅。”
“皇上忙得几日几夜没合眼,我也一样。”
“今日我再来一回,以后,我也不来了。随你怎么样!”
说完,起身便走。
大皇子哭着喊了一声:“舅舅!我一定好好喝药养伤!”
广平侯没有回头,扯了扯嘴角,迈步离去。
大皇子痛快地哭了一场,积郁在心底的绝望悲凉被泪水冲淡,总算有了求生的意志。也肯张口说话了。
两位太医再来诊脉的时候,大皇子沙哑着声音张口问道:“我的腿还有救吗?”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斟酌着言词答道:“腿伤太重,日后怕是会落下腿疾。”
大皇子早有预料,咬牙追问:“我还能站起来,还能拿刀吗?”
太医低声应道:“臣一定尽心尽力!”
所谓尽心尽力,也就是希望渺茫的意思了。
大皇子心凉了大半截,硬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劳烦两位太医了!”
大皇子总算肯配合疗伤肯按时喝药了!
两位太医齐齐松了口气,连忙应道:“这都是臣分内之责,不敢当殿下劳烦二字。”
……
又过一日。
永嘉帝迈步进了军帐。
军营里都是糙汉,衣食住行样样都得简之又简。身在军营,便是贵为天子,也一样是满脸胡须的邋遢模样。
正如广平侯所言,永嘉帝近来压力颇大,熬了几夜不曾好睡,眼里满是血丝,颇见憔悴。
大皇子一见永嘉帝,顿时红了眼:“儿臣不孝,不能起身给父皇行礼赔罪。”
永嘉帝看着面色惨然的长子,心中一阵绞痛,伸手轻拍大皇子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就是孝顺朕了。”
大皇子眼睛又是一红。
随着永嘉帝一同进军帐的,正是大皇子的舅兄梁大郎梁二郎。
兄弟两个看着妹夫那副惨样,心里也沉甸甸的。
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孙将军还因旧伤发作掉下了马,直接就咽了气。大皇子伤了腿,确实令人难过。不过,能保住性命,也算是幸事了。
永嘉帝低声安慰长子几句:“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眼下已经如此,就什么都别多想了。安心在军帐里养伤。等你伤势好一些了,朕令人送你回京城!”
大皇子一惊,脱口而出道:“我不回去!”
他还有什么脸回京城?
永嘉帝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伤成这样,没个一年半载,伤根本养不好。哪里禁得起行军打仗。”
军帐现在是安顿在这儿,下面若是打了胜仗,就要继续往楚地深入。若是吃了败仗,或许要后退。以大皇子的现状,确实禁不起颠簸折腾了。
最好是送回京城,安心养伤。
大皇子伸手抓住永嘉帝的衣袖,声音里透出恳求:“父皇,儿臣不想回京城。儿臣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