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池旁,不知何时早已来了许多人。
还夹杂着侍从高呼:“救人啊!”的声音,脚步嘈杂。
叶非晚却只安静站在宫池旁,一动未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在池水中沉浮的柳如烟,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开始钻入脑海中。
她曾经,也这样站在池边,看着一人在水中沉浮。
“柳姑娘落水了!”宫女低呼之声传来。
叶非晚眯了眯眸,她的记忆中,也有一模一样的画面。只是位子变成了靖元王府后院的那一汪莲池。
——“侧妃娘娘落水了。”记忆里,王府的下人高呼的是“侧妃娘娘”。
“识水性的来了。”耳边又宫女低呼着,拉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那太监如泥鳅一般,钻入水中,不多时便已将柳如烟托上水面。
“快,快把她拉上来。”宫池岸边,柳太尉招手道着,今夜虽丢了颜面,但到底是血肉至亲,岂会不管不顾她的性命?
几个宫人上前,合力将柳如烟拉了上来。
叶非晚仍旧站在原处,宫池里溅出来的水滴,沾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恍然未觉。
“发生何事?”一人嗓音尽是磁性,走了过来。
叶非晚只觉身侧多了一人,她抬头看去,封卿正站在她身边,眉心微蹙着,薄唇紧抿,侧颜完美如精雕细琢一般。
“回皇上,奴婢也不知。”跟在柳如烟身边伺候的侍女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俯首磕头,“方才,小姐见叶姑娘一人站在宫池旁,便说前来打声招呼,未曾想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宫服,小姐竟……竟掉到宫池里了。”
叶非晚听着侍女的话,眸终于动了动,看向那侍女。
她的记忆中,也有这样一番话——“回王爷,侧妃娘娘不过见王妃一人站在莲池边上,怪寂寥的,便想着陪陪王妃,没想到……没想到一转眼侧妃娘娘竟掉到莲池里了!”
封卿听着宫女的话,似想到什么,神色一变,飞快朝叶非晚看了一眼:“非晚……”前世之事,今生竟不能避免吗?
叶非晚回过神来,朝他望了一眼,却并未言语。
记忆中,在王府的莲池边上,她只对他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柳姑娘醒了!”一旁,有人疾呼,吸引了众人目光。
“咳咳……”柳如烟脸色煞白低低咳嗽一声,满头长发都湿透了,贴在身后,形容狼狈却又有几分娇弱,她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叶非晚,“皇上,和叶姑娘无关,是我……是我方才一不小心,踏错了步子,竟掉到宫池里边去了。”
叶非晚凝望着她——“王爷,和姐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莲池里边去的,您不要怪姐姐。”
一模一样的说辞。
而那时,封卿如何回应的呢?
叶非晚紧皱眉心,强忍着太阳穴的胀痛,竭尽全力的回忆着——那时,封卿紧皱眉心,死死盯着她,沉默了良久道:“你怎么说?”而她,一阵死寂过后,只笑了出来。她说了“不是我”,他没信,所以她说:“是我又如何?”
又如何?不过就是……封卿冷着脸道了句“你平日里无规无矩便罢了,何时竟生了想要害人性命的心思?”;不过就是,封卿说“你去冷院反省一下”;不过就是她被放逐到了冷院,二人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罢了……
那之后呢?她在冷院之后的事情呢?
叶非晚死死咬着下唇,口中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想要回忆起那些全部,想知道她在冷院中,又如何逃出来的?又是如何和封卿发生了和离之后的事情?可她想不起。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过往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叶非晚,非晚……”耳畔,有人在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叶非晚陡然回过神来,入目便看见封卿正站在她跟前,手轻轻攥着她微颤的掌心,满目的担忧。
“你不问吗?”叶非晚声音平静问道,死寂毫无波澜。
那时在王府,周围围着的不过是王府的下人,而今在宫池便围着的,却是文武百官。他不能也无法徇私。
封卿一怔,继而脸色苍白,他伸手将她轻颤的指尖攥在手心里,此刻叶非晚才察觉到,他的掌心竟出了一层冷汗。
封卿转头,看向地上的柳如烟:“你既是自己不小心掉入宫池的,下次小心些便是了。”
一番话,护短之意很是明显。
不只是柳如烟,甚至周遭文武百官都怔住,柳如烟那番话,虽明面上为叶非晚开脱,可都听出来,她说是叶非晚推了她。
而今,皇上竟……
“皇上……”柳如烟脸色苍白,双眸立时含了水光。
“念在柳小姐是在皇宫里头遭遇险事,朕命太医随柳太尉回一趟柳府,调理好身子太医再回来,”封卿垂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女人,“只是初初入宫便掉入宫池,只怕柳小姐和这皇宫八字不合,往后便再无须跨进皇宫半步了。”
一番话,彻底绝了柳如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