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做梦,周老师太小看自己了。要是把您编写的这些书印刷出版,肯定能拿一笔稿费。”
叶青水回忆起来,上辈子她虽然没有参加这一场高考,但是谢庭玉是参加了的。准备考试的那段时间,她比谢庭玉还要紧张,每每有了新消息出来总是很积极打听。
当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来自s市印刷厂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被卖到脱销。为了买到珍贵的资料书,很多人早早就来排队,书店刚开门十分钟不到书就卖光了。有些人还到处托了关系,托了s市的朋友寄来了这本书。
叶青水翻阅了周存仁的手稿,泛黄的本子上写着重修订第三版。
她心里肃然起敬,即便是没有抱着任何希望、仿佛在做“无用功”的工作,周老爷子的态度也非常严谨。
叶青水的目光渐渐充满了希望,她相信这些凝结了他心血的书,一定能出版
周恪忽然抬起头,漆黑柔亮的眼瞳里流露出渴望,“太好了,太好了爷爷,咱们有钱治病了”
周存仁听了叶青水的话,缄默了许久。
“出版”
叶青水用力地点头。
周存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霎时,一股暖流涌上了他的心头,令他的胸口热乎乎的,他低下了头继续写、才能控制住没有露出失态的激动。
叶青水从自己带来的背囊里把腊肉取了出来,说“来之前不知道,现在周老师得了这个病,不能吃它了。周老师要多补补营养,吃点软的、流质食物。”
好在叶青水还买了五斤的面、三斤的米,说话之间正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和票券偷偷地放在里面。
“恪儿知道怎么照顾爷爷吗”
周恪点点头。
虽然这几天他都在噎干饭,但是给爷爷吃的都是软乎乎的粥。
“要多喝温水,心态也要好。”叶青水说。
说完她捋起袖子,去供销社买了十斤煤球,利索地扛了回来。
她擦了擦汗,“这本我可以拿回去誊抄一下吗”
“你拿吧。”周存仁说。
叶青水离开之后,周恪才打开了她留下的草编袋子,他动作迟缓地从里面掏出一袋面粉,一袋大米,最底下垫着零零散散的钱票。
去年新打下的面粉白花花的耀眼,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大米粒粒晶莹饱满,清香扑鼻。五十块钱和三十市斤的粮票。
这么多
周恪吸了吸鼻子,他永远地记住了叶青水给的这一袋救命粮。
叶青水骑着单车往百货商店驶去,这一趟来县里她是想来买单车的,她有单车票还带了钱,买单车并不麻烦。
她兜里揣着厚厚的手稿,只觉烫烫的、沉甸甸的。
周老爷子的药费,也是一笔不少的钱。虽然说指着他的书能出版、挣一笔稿费,但是手稿成书以前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叶青水快要走到百货商店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调转车头往黑市去了。
钱向东仍旧在卖他的鸡蛋,见了叶青水又返回来,吃了一惊,“你咋又回来了”
叶青水从怀里掏出一张热乎乎的单车票,问钱向东“如果我把它卖掉,能换多少钱”
钱向东想了想,大概地说“一百块”
在小地方的县城,单车是稀缺的大件,供给并不像大城市那样富足。这样一来,车票的价格水涨船高,不知是。
钱向东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咋,你要卖掉它啊也成我帮你问问。”
叶青水又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浪琴的,我在首都买得二百多块。别把它贱卖了。”
钱向东这才意识到叶青水的窘况“你这又卖票、又卖手表的,缺钱啊缺钱好呀,每天多捣鼓些吃食,勤快点”
“不是我说,咱这做倒爷的”
叶青水默默听着他叨叨絮絮、不厌其烦的话,不禁弯起了唇。
等他终于说完,叶青水才说“鸡蛋别卖光了,你留一斤待会送去给周恪。”
钱向东也没过问为什么,应了下来。
叶青水离开了黑市,她回到家放好了单车,走进屋才看见谢庭玉正在给阿婆泡奶粉喝。
阿婆砸吧砸吧着嘴,乐滋滋地说“这比水丫上次煮给俺喝的还好喝。”
“难怪这么稀罕。不用泡,干着吃奶粉也香”
邻居家的孩子蹲在门外,见了口水都掉了下来,吞口水的声音微弱可闻。
县城里没有奶粉卖,这是孙女特意从首都买回来的。阿婆没有舍得把这么金贵的东西随便分给小孩吃。
她自己喝了一小口,剩下的留给了孙女。
来找娃娃的妇女李大婶,见了自家娃一水溜地蹲在人家门口惦记人家的奶粉,脸一红,抱起娃娃就跑。
要是搁以往李大婶估计会嫉妒,现在只剩下羡慕。
叶青水这丫头片子现在可不得了了,嫁的人好,婆家也喜欢,刚一回村逢人就发喜糖。一家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