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树冠下,依旧有一张树藤长成的躺椅。
原本在躺椅上宿醉的女子,因为与外界隔绝,彻底无人打扰,此时更不顾老祖的形象了,直接躺在了花海之中。
如果不是胸脯高耸暴露了位置,仅靠肉眼,第一时间还真不容易发现。
有人进入小天地,桃花尊主自然能察觉,但并没有醒来接客的意思,还醉醺醺翻了个身,留给来人一个后脑勺。
上官老祖对此见怪不怪,缓步走到树荫下,想了想,又在花海中席地而坐,似乎也是因为这里没外人打扰,放下了尊主的架子。
桃花尊主见上官老祖不说话,有点疑惑,又在花海中翻了个身,面向了她:
“有毛病?想发呆不会去自己屋里,跑我这来作甚?”
上官老祖抬头看着上方的树冠,平淡道:
“有些事问你。”
桃花尊主没半点兴趣,坐起身来,懒洋洋拿起酒壶灌了口:
“你全知全能,什么事儿都能自作主张,还需要我帮忙解惑?”
“和你有点关系。”
上官老祖转过身来,拿过桃花尊主的酒壶,手儿在酒壶上轻扫了下,原本酒水的醇香,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化为了寻常酒水的味道。
桃花尊主一愣,见她这么糟蹋东西,自是不满,把酒壶拿回来闻了闻:
“这什么东西?”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你尝尝。”
“……”
桃花尊主对酒水很挑,一般不喝别人酿的酒,不过她仔细闻了闻味道,发现酒香虽然寻常,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类似于修士的返璞归真、大巧不工,很有点火候。
为此,桃花尊主还是拿起酒壶灌了一口,仔细品味片刻,眉头便是一皱。
上官老祖通过汤静煣喝酒的感受,模拟了酒水的味道,口感酒香不会差上分毫。她见桃花尊主如此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但还是询问道:
“如何?喝出什么没有?”
桃花尊主收敛了醉醺醺的神态,看着手里的酒壶,稍显不悦:
“爱酒之人,就和爱剑爱美人一样,什么都能将就,唯独心头爱不能辜负。这酒用料稀松平常,但正因如此,才凸显出把酒酿好,用了多少心血。在我所见之人中,能钻牛角尖到这一步,且真能琢磨出东西的,只有剑皇城那个不会说话的酒疯子,这酒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上官老祖微微点头:“果然是明日愁,此人太过随性,心中只有酒与剑,还真看不透他这次想搞什么花样。”
桃花尊主和明日愁打过交道,大略了解明日愁的过往。
明日愁姓名已经不可考证,也不重要,只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从名字就能看出其活在当下的随性。
明日愁往年的履历,可谓一清如水,不争法宝机缘也不争福地仙山,就好一口美酒,甚至连‘剑九’的封号,都是因为‘九、酒’谐音,他觉得这个名号适合自己,才跑去争取——当然,这也不是说明日愁相争第几就第几,第九的位置打了好几次才成功上位,然后明日愁就不往上爬了,最多是在后来人想取而代之的时候,露面守个擂。
至于成名前的履历,明日愁并未避讳,和外人讲起时,甚至很坦然。
明日愁是底层散修出生,为人逍遥自在,有过人天赋,但又不务正业,整日在俗世与酒为伴。
在修为很低的时候,有次不小心负伤,倒在了俗世街巷间,被一个俗世酒馆的女儿救起;明日愁见酒馆的酒不错、人也不错,就留了下来帮忙打下手,顺便养伤,养着养着就成了上门女婿。
之后明日愁硬在俗世待了近六十年,任由容颜衰老,直至白发苍苍,陪了俗世妻子一辈子,等妻子与世长辞,才重新踏上修行道。
修行道都讲究一步慢步步慢,这个做法,在寻常人看来,无异于自毁前程,白白浪费六十年时间。
但桃花尊主和上官老祖这种山巅强者,却明白明日愁已经过了红尘劫,从那以后直至走到山巅,心中都不会再有任何心结;因为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的东西了,且对所有人问心无愧。
这种心境,是修行中人最完美的心境,明日愁最后能做到剑皇的位置,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反面例子则是陆剑尘,比明日愁天赋更强、机缘更好,却在人生选择上败得体无完肤,最终只能成为中洲上空一闪而过的流星,短短百年就销声匿迹。
不过心境太好,对于外人来说,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天道可不分正邪,只要你心无杂念,那就是能大道无阻。
明日愁这种人,根本不会搭理外人,也懒得管仙魔之争,可以说算是局外人;但一旦安逸腻歪了,想寻点刺激,那明日愁能干出什么事儿,就没人能猜得透了。
他就算跑到剑皇城上,先裸奔再自尽,也不无可能,因为世上没任何在乎的人,他只要心中乐意,管你外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