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以为,郑芸菡会拒绝太仆寺入学一事。
这不难理解。
有家世有背景的姑娘,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这样的雅事,在雅事上得造诣,能得淑雅之名,可养马育马本就是糙活儿,即便是太子推崇的新政,也是件有损女儿家的雅名的事情。
郑芸菡是忠烈侯府唯一的嫡女,姑姑是宫中贵妃,兄长们个个有本事。这样的姑娘,就应该娇养着,处处显露高贵姿态,岂能掺和育马这等粗鄙之事。
郑煜星倒也不慌,他转头对秦蓁说了句:“秦姑娘稍等,我话还没说完。”然后提溜着郑芸菡往湖边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兄妹二人开始嘀嘀咕咕。
秦意积极地用眼神示意:“姐姐,就是她,心机耍得特别有趣!”
秦蓁一针见血:“几位侯府公子轮番手捧长大的小姑娘,再有趣你也消受不起。”
秦意不高兴了:“我怎么就消受不起了!”
他眼珠子一转:“姐姐,等会要是她闹起来,咱们要不要帮忙劝劝?那郑煜星像是来找你麻烦的,你顺手给个人情劝服郑芸菡,堵他的嘴不好吗?”
秦蓁慢悠悠转头看他,眼神凉嗖嗖的:“我看起来很闲吗?”
秦意就懂了,他想得太多。
而他们很快发现,远处谈话的兄妹二人,完全没有按照他们设想的戏路走。
本该耐心哄逗说尽好话的郑煜星,一手叉腰,一手随着说话虚点比划。
本应哭闹折腾不甘不愿的郑芸菡,神态从疑惑变成惊讶,呆呆的惊讶一会儿后,竟然笑起来了。
姐弟二人站的远,没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郑芸菡作思考状后那一点头,甚至是垫着脚在郑煜星肩上那一拍,已经可以算是明确表态了。
秦意双臂抱胸:“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好哄,这是不是就算答应了?”
秦蓁眼底明暗交错,忽然道:“去打听一下侯府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秦意怔住,面露不解。
郑煜星大费周章的将郑芸菡弄去太仆寺上学,是有点拘着她的意思,不像个一般人家的兄长能做出来的事,这里头定然有深意。
这一点秦意能想明白。他疑惑不解的是——姐姐分明不担心郑煜星会找麻烦,又为什么要打听侯府的家事?
她到现在都没问过陈彻家中一句。
兄妹二人已经谈妥,郑芸菡跟着郑煜星走过来。
她笔直站好,对秦蓁已然换了一副态度:“以后要麻烦秦博士了。”
秦蓁有点意外。
她笑笑:“不在课上,不必这样喊,你若愿意,和晗双一样就好。”
郑芸菡笑道:“也是,若晗双也来,课上我们都喊秦博士,课下便是秦表姐。”
秦蓁的笑容渐渐失去温度。
秦意大惊:“晗双?她、她没有要来吧……”
郑煜星眼神扫过姐弟二人,低笑一声:“令妹和舍妹自小玩得好,小姐妹之间,不就是你带我一次,我捞你一把的情谊么。所以我方才让人给池姑娘送了一张报名表,她们本是闺中密友,再添个同窗情谊,也是雅事嘛。”
秦意心头一梗。
姨母近来正在劳心池逸表哥和晗双表妹的婚事。
偏偏晗双表妹是个很能折腾的主。
姨母为了在媒人面前给她塑造美名,已经焦头烂额。
现在要让晗双一起来学这个……
试想一下,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若整日流连马厩,张口闭口种.马的培育及马粪的十二种研究……
姨母该不会原地气死吧。
郑芸菡隐约看出秦蓁和秦意的诧异,赶忙道:“我稍后要去寻晗双,顺道问问她的意思,三哥送报名表只是顺便,若她不愿,不当强求的。”
秦意恨不能扶额叹息。
不,她愿意的,越是新鲜好玩的,她越是来劲,更何况近来她视姨母与婚事如猛虎,避之唯恐不及,这简直是送到跟前的生路。
所以姐姐根本没跟她提过这事。
而郑煜星直接给她送了张报名表。
秦蓁看着郑煜星,眼神若能化作十八般武器,他已经是个兵器架了。
她扬起唇角:“郑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晗双,我代表妹向大人致谢。”
郑煜星笑着,明朗的神情在面前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眼神攻击全部隔绝在外。
他语气悠然,意有所指,“不是说了,你带我一次,我捞你一把的情谊,谈谢就生分了。”
你先动手的,别怪我回敬你。
秦蓁的眼神自暗转明,笑容重新挂回去,从善如流道:“却之不恭。”
郑芸菡开开心心去找好友商量入学的事情。
秦意抱着第一批报名表溜了。
秦蓁本想跟去找晗双,郑煜星闪身一挡,垂眼看着面前的女人,笑道:“不是说了,还有话没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