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扼渡口,如此,就有如一柄匕首插入胡寇腹心之间,只要不时绞上一绞,便能持续放血。如今军中粮秣虽然不足,河东各大族内颇有存粮,料彼等不敢不供,则维持万人以下驻军还是没问题的。而若全师收缩回河西,胡寇便可重新稳固河上防御,对于将来进兵河东,颇为不利。
第三,末将见在河东,则河东之守,非末将而无人可任……末将部众已然占据了蒲坂县城,并且跟蒲坂大户吕氏接上了头(其实是把人都给拍趴下了),倘若易兵改将,难免会引发县民的疑虑,对于尽快稳定县内局势乃至长期统治,都没有好处……
这一层意思花费笔墨最多,巴拉巴拉一大篇,既反复表忠心——你瞧,我老婆见在长安,我肯定不会背叛大都督您啊——又来回炫功劳。总而言之,军中最能打的就是我啦,既占蒲坂,胡寇迟早会来进攻,除了我,还有谁敢拍胸脯必能为大都督守住此县啊?
甄随建议,即置其“劫火中营”五千人,及陈安三千秦州兵于蒲坂,尽快南下攻略黄河渡口,消灭河上诸堡的胡军,如此则能与弘农郡连成一片,缓急可应。然后他会向东威胁解县和猗氏,若有机会,也可攻取,就此三城呈犄角之势,再于北方孤山筑垒,则胡、羯十万众至,亦能为大都督护守河东半年不失。
裴该览信,不禁击节赞叹——甄蛮子对于局势的分析,和其设谋在河东的布置,如此详尽,即便陶士行也略有不如啊……于是将信遍视众将,众将大多疑惑——这是甄随的意思吗?还是他在河东找到了什么高人指点?
陶侃首先表态:“甄将军所言是也,然而……恐其不谙民事,难以专镇一方。”
裴该道:“彼信中已有言,只将兵,民事当由留台遣吏维持。”
陶侃老好人,说话还预留三分情面,文朗等将可向来看甄随不顺眼,又是粗人,说话也直,当即纷纷表示:那蛮子性格太糙啦,太容易得罪人,河东情势复杂,有许多大户,恐怕过不多久,就会被他得罪一个光,对于长治久安,大为不利啊!
裴该笑笑:“我自当派遣干员,负责民政,勿使甄随与世家相交,乃无虞也。”
其实诸将要不那么说,裴该尚且还在犹豫,反倒是提出这点疑虑来,裴该却当即拍板:好,就甄蛮子了,让他守河东!
怕他得罪世家?我正好让他去为我趟雷,收拾那些河东大户啊!
很明显的,即便甄随不负责民政,搜集粮秣、维持治安,都不可能完全绕过那些世家大族,而以那蛮子的脾气,跟人起冲突是必然的,大家和乐融融才奇怪呢。
世家大族,既是司马晋政权的统治根基,也是逆时代而产生的毒瘤,倘若由其坐大,必然侵害国家。然而以裴该本人的立场,尚且不能对世家大肆挥舞屠刀,况且河东是其故里,加之户口繁盛,河东世家的支持就目前而言,对他相当重要。作为晋臣,消灭世家也等同于摇动自身根基啊。
还不如让甄随先去收拾一遍这些世家,然后他裴大司马再假模假式加以平反——砍你一刀,送你一包金创药。河东世家经过胡汉的盘剥,再被甄随收拾一番,必然元气大伤,不足为患,将来若想将之彻底铲除,也更方便动手。
怕世家就此再倒向胡汉一方?倒也不至于。只要自己维持着胜利态势不变,则为了家族的延续,世家骨头都是软的,自然会垂下头来,伏低做小。古来这些大家族都是一个脾气,家财宁与盗贼,不与佃户——胡兵执刀而来,比起朝廷颁诏限田,他们反倒更容易在前者面前屈膝。
只要有我派去的文吏居中调解,加以维持,不信甄蛮子对世家的压力更要重过胡虏。而即便此前胡虏盘剥甚重,河东世家也大多持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罢了,不敢遽然竖起反旗。倘若此番不是晋势复炽,祖逖在洛阳,自家在长安,对河东形成钳形压力,你看薛家、柳家、吕家,肯主动跑来跟自己联络吗?
就此力排众议,命甄随暂统河东军事,但同时下令调回陈安——秦州兵初附,还不能彻底放心,必须重新整训,然后打散以归各部。裴该别遣姚弋众率部曲营之一部,约计千人,往助甄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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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粲兄弟与靳康逃出蒲坂城,便急向解县而去。
此时胡军大败的消息已然逐渐传开,河东各族皆蠢蠢欲动,颇有不稳的迹象,好在刘粲东渡之时,特意把裴硕和薛涛带在了身边,充作人质,则只要裴、薛两家投鼠忌器,不敢遽反,什么柳氏、梁氏之类,他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在解县暂歇一晚,又再启程,北上汾阴。此前刘粲便已派人快马前往夏阳、汾阴之间的渡口,召唤河西兵马——主要是驻夏阳的李景年、驻山口的呼延实急急归渡,前来相合。可是到了汾阴附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见到河上现出一些船影来。
原来当日王堂率兵进入山地,去扰夏阳(前文有误,与陈安、姚弋仲一起继于甄随之后,攻打胡垒的,可更改为谢风,在此说明,我就暂不修改前文了),险些便将渡口拿下了。李景年与呼延实南北对进,费了好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