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央率部在九原城下与拓跋鲜卑鏖战,受其重骑兵突袭,深感艰难。他频频回首,希望城头的陶侃可以赶紧发信号,命己军撤归垒中——虽说激战之时,不是那么容易撤的,但那也总比被对方一点突破,导致全军崩溃,最终连营垒都不能守要强吧。
然而陶侃却始终不肯下令。
只是陶侃亦派了援军出来,刘光率骑兵侧翼杀出,尝试遏阻拓跋重骑突击之势,同时路松多也率具装甲骑列于城门前。刘央得报,其心稍稍安定一些,心说就等具装甲骑上来与敌对冲啊,不过甲骑准备需时,看起来我还得多支撑一些时间,才可能会有转机。
拓跋重骑是在靠东的位置突击华阵的,其外侧还有轻骑防护。原本这些轻骑都在和北宫纯所部骑兵兜转厮杀,刘光率部一加入进来,当即战据了上风,将之稍稍逐退。
随即刘光就迫近了拓跋重骑。
北宫纯于阵中遇见时,还提醒过刘光,说拓跋重骑装备精良,我等的箭矢难以伤敌,骑矛更不如敌之马槊为长,你可千万别靠近,靠近了就是送死啊。刘光却笑笑说:“将军放心,陶枢密有奇计在此,必能破敌!”
北宫纯无奈,只得跟随刘光而前——你说有奇计可破敌,那你就先上呗,我跟后头瞧着;倘若陶士行真能以轻骑破重骑,我便赶紧加入战场,去扩大战果。
只见刘光所部骑兵将将冲近,便即乱箭齐发,却不能动重骑分毫。部分重骑乃阵前转向,来冲华骑——即便马弓软,射不伤我等,但你们一直跟附近转悠着放箭,也太烦人啦,且若趁机兜抄至我军之后,那多少有点儿麻烦。
就见刘光一挥手,其部下便皆抱着马项,伏低身体,随即自鞍上摘下一物来,脱手掷出。既抛掷了此物,当先的骑兵便即一带缰绳,左右分列,侧向飏去,换下一拨再来抛掷。那些物件看似不大,而且落地能滚,直向拓跋重骑滚去,敌骑乃一时间大乱。
北宫纯跟后面瞧得稀罕啊,这究竟是啥玩意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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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士行所用此计,其实是裴该所传授的,灵感则来自于八百年后。
裴该前世曾经非常喜欢一本书,乃是史学家邓广铭先生所撰《岳飞传》——是正经史论,跟钱彩的《说岳全传》绝非一码事儿——书中兼论了宋金顺昌之战,宋朝名将刘琦曾经在顺昌城下大破过女真的拐子马。
根据邓先生的考证,所谓“拐子马”,跟“铁浮屠”并非同一兵种的不同称呼,更非以绳索连贯,并排冲锋的重骑兵。“拐子马”本宋人俗语,指两翼骑兵,后来专指女真的两翼骑兵——因为给他们留下的恐怖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女真军常以步兵方阵正面对敌,而两翼拐子马作为突击的主力,分为“重枪拐子马”也即重骑兵和“弓箭拐子马”也即轻骑兵两种。具体顺昌城下为刘琦所破的是哪一种,就不好说了,估计两者皆有。
只不过刘琦摧敌之计,跟重骑、轻骑关系不大,凡骑兵皆可破得。
从晋朝直到华朝,或许很少有人会目鲜卑为敌,更没有考虑过破敌之策——因为本是盟友嘛——唯有裴该,既欲规复故汉旧疆,估摸着自己迟早要跟拓跋、慕容等鲜卑见上一仗的。因而他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考虑对付拓跋重骑之策,询问裴熊,裴熊说简单啊,咱们多造具装甲骑,便可破之。
裴该心道你说得倒简单,你知道组建具装甲骑多费钱不?况且论起个人战技来,中原的甲骑也很难跟鲜卑的贵胄子弟相比哪。
于是就想到了刘琦之策,试验了一下,似乎有些作用,乃于此番出征前,教会了陶侃。
陶士行一开始并没太在意,认为此乃诡诈小道,临敌未必有用。但在抵达九原后,听刘央等讲述敌情,深知拓跋重骑难破,那么不妨试试陛下所授此计吧——况且难得的,天时、地利,各方面条件全都合适啊。
因而连夜使刘光等秘密制备此物,临阵时抛掷出去,以挫敌骑。
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宝物呢?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些竹筒,装满了豆子……
北地难觅竹筒,好在很多士兵都是中原过来的,习惯以竹筒而不是皮囊盛水,大小正好合适。即以竹筒装满料豆,封口后临阵洒出,竹筒圆而光滑,呼啦啦滚向敌骑,战马难避,踏之便会打滑。
倘若是后世打过铁掌的马匹,估计一踩一个碎,未必会倒;但这些拓跋重骑,马亦披甲,却偏偏是没有打掌的,踩中竹筒,难免打滑,好些的只是趔趄,倒霉的当时便倒。
自然也有不少竹筒被踏碎,料豆暴洒满地。战马平时多以干草为食粮,只能少许补充料豆以护膘,何曾见过这满地的豆子啊?倘若拓跋鲜卑士饱马腾,或许不会眼馋,但因为去岁失了二十万牛羊,一冬饿死人畜无数,此番一路过来又没抢到多少粮食,难免人马都只得半饱而已。
况且已然激战数刻,马这种牲畜消化是很快的,已经在琢磨着想吃下一餐啦。
于是不仅仅重骑的战马低头抢食料豆,就连附近的轻装战马也跑过来抢,无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