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拭泪。
高峤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高雍容破涕,面露笑容:“伯父谬赞了。去年先帝还在世时,先帝便想请伯父担当太子太傅,亲自教导登儿读书。不想后来国乱,先帝不幸驾崩,此事便就不了了之。如今国事平定,趁此机会,侄女有一不情之请。等伯父身体休养好了,日后能否拨冗做登儿的太傅?伯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登儿便能学得伯父一二分,于他日后,也是大有裨益。”
高峤注视着高雍容,一语不发。
书房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耳畔只闻茶壶肚里水沸发出的咕咚咕咚的气泡之声。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异常。
洛神倒好茶,轻轻送到两人的面前。
高峤终于开口了,一字一字地道:“自古,国君才学如何,从来都在其次。君王德行,方为第一。”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凝重。
洛神悄悄看了眼父亲,又看向堂姐。
高雍容仿佛一怔,大约也没料到高峤会如此接话,顿了一顿,立刻反应了过来,笑道:“伯父说的极是。侄女的意思,是登儿除了学业从师于伯父之外,亦需伯父多多教他为君之道、做人之理。”
她示意幼帝,要他向高峤行弟子向师的跪拜之礼。
那孩子被母亲教得很是伶俐,立刻起身,要向高峤行弟子之礼,却被高峤扶住了。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凝视着那孩子,温声叫他坐回去,不必向自己行礼,随即转向高雍容。
“陛下这年纪,如同树苗初初扎根于地,正是教导的良机。忌溺爱放纵,学业再有明师加以引导,日后,方有可能成一代明君。我是不能担当此任了。琅琊颜瑰,才学远胜于我,年轻时便以诚孝闻名乡里,他可为帝师。另有冯卫,品性才学,亦可胜任。我去了后,你可聘他二人为太傅。我料他二人,必会尽心尽力教导陛下。”
高雍容沉默了片刻,忽然望向洛神,微笑道:“阿弥,劳烦你将登儿暂时领出去歇息,可好?”
洛神知她今晚过来见父亲,必是和白天父亲提交的那道请辞有关。方才说了那么多,此刻才是要进入正题了。
她望了眼父亲,见他神色淡然,诺声,起身牵着幼帝出了书房。
等洛神走了,高雍容道:“伯父,实不相瞒,侄女今夜回家,既为探望伯父,也是想要恳求伯父,能否收回请辞,往后继续留在朝廷?”
“我知此为不情之请。伯父因了伯母之殇,至今悲恸难当。侄女亦是感同身受。但人死不能复生。伯父心系北伐,又正当壮年,合该是大展雄图,一展壮志之际,倘若就此退隐,不但是我大虞朝廷的损失,于伯父自己,难道便不可惜?”
她顿了一顿。
“何况,我也将伯父一向视为亲长,在伯父的面前,也不隐瞒。之所以盼望伯父能留下,除了方才的缘由,也是为了登儿考虑……”
她眼圈渐渐又泛出了红痕,语气悲伤。
“先帝不幸病去,登儿年纪幼小,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孤儿寡母,境况本就艰难,叛乱甫定,朝廷依旧内忧外患,倘若伯父走了,往后再有如此乱局,谁来主持大局,谁来辅佐幼帝?侄女恳求伯父,等身体休养好了,以大局为重,留下继续主持朝政。大虞不能没有伯父!”
高峤道:“冯卫代我为内相,李穆居大司马,二人一主内,一主外。我亦拟好一干可重用的官员名单,今日已随辞呈一并提交。往后你以太后之尊,辅佐幼帝,遇事和他二人商议,多用名单之人,激浊扬清,便是遇到事情,又何惧无所依靠?”
高雍容道:“比起伯父,旁人终究是外姓……”
高峤道:“你是不信李穆?”
高雍容一怔,忙解释:“伯父千万莫误会。侄女怎会不信妹夫?只是陛下年幼,我一妇道人家,于朝事分毫不通,孤儿寡母,难免要想得周全些,凡事不敢掉以轻心……”
高峤淡淡一笑:“太后何必自谦。先帝在世之时,大臣递上的奏折,十有七八,恐怕都是太后代先帝朱批。处理朝政,太后早已轻车熟路。如今外有李穆,内有冯卫,你只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好生做你的太后,辅佐幼帝,待日后幼帝成年亲政,你有何放心不下?”
高雍容心下咚的一跳,脸色微微一变,望着高峤,见他双目落于自己脸上,神色冷淡。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断然否认。
但短短一个瞬间,脑海里便又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从前她替皇帝批阅奏章,皆模仿笔迹,事极隐秘,只有几个亲信知道。
她没有想到,这竟被高峤知道了,但先前却绝口不提,竟然直到此刻,才仿似无意般地说了出来。
她很快就否决了否认的念头。定下心神,急忙解释:“伯父千万不要误会!并非侄女有意僭越。实在是先帝体弱,那些奏折又不能耽误,先帝要我帮他,我无可奈何,这才勉为其难。侄女可发誓,代批的每一道奏折,发回大臣之前,全部送交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