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上任之后,已获赐一座府邸,虽不能比镇江侯府那般阔绰,但在他这个年纪来讲,算是不错了。秦意怀着为数不多的良心,要给她布置一方小院子,秦蓁拒绝了。
她如今正有用,提什么太子都能配合,所以她在太仆寺衙署住的很自在。
今日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确定。
是散学后那杯茶喝得。
饮茶难入眠。
就不该喝那杯茶。
她披衣起身,溜溜达达,一不留神又行至教舍处。
太仆寺原为办公衙署,这教舍也是新劈出来的,还有临时的博士厅……为何还亮着灯火?
秦蓁驻足蹙眉,她睡前巡查过,不该有明火。
她拔下头上银簪,放轻脚步走过去。
博士厅虽然是临时劈出来,但并不杂乱,相反,有郑芸菡细心布置,比起国子监的博士厅也是不差的,除了她,卫元洲这个监学和临时博士郑煜星也置了案桌,中间立书架隔开。
彼时,早该空无一人的厅内,坐着个身形纤瘦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着软缎睡袍,肩上挂着单薄的披风,头发散下来,像是已经睡下,又为了什么爬起来。
她端端正正坐在卫元洲的案前,左边是所剩不多的杂乱手札,右边是她已经装订好,整整齐齐摆放的成品。
秦蓁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做这事时并不熟练,甚至被针刺过好多次,可一次又一次后,竟也能成为她的一手绝活。
几声清浅的叩门声传来,载着几分无意惊扰的贴心。
忙着赶工的少女动作一顿,转身探头。
秦蓁倚在门边:“不是说这份手札不赶着用,为何还连夜装订?”她顿了顿,摆出无情的样子:“况且,明日的随堂考,并不会因为我瞧见你连夜赶工,就对你网开一面。”
郑芸菡意识到对方并未指责宵禁后还燃灯的事,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说:“我都温习过了。”
秦蓁抱手:“所以宵禁后,你还在此燃灯赶工,我是不是要夸夸你?”
郑芸菡:……
秦蓁却道:“继续,就当我不在。”
她撒开手,慢步走进来,在那一摞整齐的册子旁坐下,“你这样,挨骂是一定的,可骂都挨了,事情还没做到位,不是很亏?”
郑芸菡心头一松,冲她笑眯眯点头,继续整理最后一部分。
秦蓁闲来无事,随手拿过一本她装订的册子翻看,第一页就把她看愣了,这是什么?
“君凶冷在外,怀柔于心,形如铜墙铁壁,内藏温厚细腻。”
秦蓁低低的念出一句,一旁的郑芸菡愣了一下,伸手就来抢。
秦蓁抬手隔开她,继续念——
“兄嫂大婚,君赠图,虽言行恫吓,然意属成全。”
郑芸菡终于急了:“不要念了!”
秦蓁见她慌乱,扬起手里的册子:“你的?”
她快羞哭了,秦蓁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另一个少年哭兮兮的样子,飞快合上册子递给她,她一把抓过,转身藏到衣服里,不敢回头看。
秦蓁还记得最后瞟到的一句——君心宽厚,缕缕退让,爱惜使然。
……
郑芸菡觉得被人发现了最羞耻的秘密,她用披风紧紧捂住自己的小册子,好半天才说:“秦博士,你忘了刚才看到的,行吗?”
一阵短暂的静谧后,秦蓁忽然问:“喜欢怀章王?”
郑芸菡带着几分不安望向她,虽然她的手札没有写名字,可方才她坐的是元洲哥哥的位置。
秦蓁的态度很平静,没有讥笑戏谑,更没有竖起什么立场与她说教。
许是夜色太沉,许是屋内太静,竟让她生出大胆打开心扉的冲动,半晌,她认真又郑重的点头。
秦蓁:“那他对你——”
她故作不知内情,恍然道:“难怪王爷总爱找你做事,他是故意亲近,你们早已……”
郑芸菡小脸一白,两只小手一边摆一边解释:“我们没有在这里胡来,不是假公济私!”
秦蓁轻轻舔唇。
这傻姑娘,又在担心自己要被革职。
她单手支颌:“我又没说什么,别瞎紧张。”又叩叩桌面:“赶紧做完去睡觉。”
郑芸菡迟疑的继续干活。
秦蓁不在她做事的时候打扰她,郑芸菡很快完工,然后偷看一眼秦蓁,终于把话题扯回来:“秦表姐可以帮我保密吗?”
秦蓁看她几眼,爽快点头:“可以。”
鉴于秦蓁之前的表现,郑芸菡破天荒带了威胁:“你不可失信,我也不是好惹的。”
秦蓁被她逗笑了:“嗯,你不是。”
两人重新巡视周围,确定没有明火后一同离开。外面已经是一片沉色,郑芸菡心里打鼓,不敢轻易开腔。
忽然,秦蓁问她:“若是做怀章王妃,品级可比一个小小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