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跟妇人争论短长!”沈穆之看也不看鱼道真,道:“陛下,你要么现在随我突围,要么自求多福,我看这台城之内,除了沈氏的三万精兵,谁还会为你卖命?”
安休明气的浑身乱颤,拔出挂在墙上的御刀,指着沈穆之,道:“大胆!”
沈穆之面无表情的抱了拳,冲着鱼道真轻蔑的吐了口吐沫,转身大踏步的离去,咣当的铁甲撞击声在空阔的大殿里回荡着,像极了为这王朝而鸣的丧曲。
安休明扔了刀,颓然坐到椅子上,道:“神师,上神真的会帮我打赢这场仗吗?”
鱼道真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头,柔声道:“陛下太累了,睡吧,睡一觉醒来,这天下还是你的!”
安休明鼻端传来异香,紧紧崩着的弦变得松弛了许多,不知觉中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宫外成了乱世,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猛然惊坐而起,左右四顾,没有任何人,走出房间,大声呼喊:“来人,来人……”
只有之前和沈穆之多话的那个小宦者慌忙跑了过来,扑通跪在地上,道:“陛下!”
“人都死哪里去了?神师呢?沈穆之和殷素呢?”
“神师半个时辰前从殿里离开,交代奴婢们不可去打扰陛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沈车骑带着沈家的兵正向广莫门外突围。至于殷右卫,他,他投敌了,打开了宣阳门,领着荆州军到了大司马门,过会就要攻进来了。还有……还有陛下的侍卫,也都不见了踪迹……”
小宦者跪趴着候了片刻,没听到安休明发话,偷偷的抬起头,却见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已是换了个模样,好似被这两句话弄丢了魂魄,浑身再无丝毫的生气。
“好好好,你们都很好,很好……”
安休明没有搭理宦者,转身往房内走去,孤单的身影被宫灯拉出长长的影子,然后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宦者没有离开,依旧跪在门外,又过了片刻,安休明走了出来,他褪去天子常服,换了宫内宦者的衣裳,有点惊讶的道:“你怎么还不逃?”
宦者怯生生的道:“小人自入宫,就在太极殿里伺候,离开了这,也没地方去。还不如候着,万一陛下有什么吩咐,好着急去办。”
安休明忍不住自嘲道:“我自诩天子,没成想到了落败时,竟只有一个卑贱的阉人忠心不弃。好,你随我一道走,趁着大乱,咱们这衣裳不碍眼,消无声息的混出去。等入了长江,自有好去处,亏待不了你!”
宦者却道:“陛下,现在出去太过凶险,若遇到不开眼的随手劈过来几刀,伤了龙体可怎么办?小人知道含章殿的后院僻静处有个多年不用的枯井,里面杂草丛生,可偏偏打横里还有个可容人的小洞,藏在里面,外面的人无论如何找不到。等过了今夜,贼军还以为陛下早逃了出去,放松了警惕,我再引着陛下从宫墙角落的洞里悄悄出去,人不知鬼不觉……”
安休明犹豫了,他这会想要出城,其实不太难,毕竟也是修为在身的八品武者,身强体健,腿脚便利,双方几十万人搅和一起,大半夜的分得清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都够难的,想要精准的抓住换了衣服的他,可能性并不大。
但问题是敌人中有好多个小宗师,若是分别把守各处,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听这小宦者的躲一躲,未尝不是暗度陈仓的妙计。
“前头带路!”
沈穆之选择广莫门突围,原因很简单,广莫门是台城的北门,据探没有敌军围困。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的兵法,避免城内守军拼死抵抗,可以瓦解斗志。这正中沈穆之下怀,他没有打算守城,外无援兵,守个死城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只要从广莫门逃出去,没多远就是玄武湖,湖里是朝廷水军的训练基地,存储着大量的战船,只要夺一百艘船,就可能顺长江逃出金陵这个死地。之后是跑到南边找个地方继续造反,或者直接投靠北魏混个一官半职,都可以慢慢的考虑。
广莫门果然没有敌军,但沈穆之是知兵的人,围三阙一不是真的放你逃跑,而是在城外埋下伏兵,衔尾追杀直到整支队伍崩溃,再从容的收割战果。所以他特地加重了两翼的防守,命沈庆断后,全军成雁形阵略显慌乱的往玄武湖挺进。
可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任何的阻拦,直到看见湖畔听着的密密麻麻的战船,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沈庆低声道:“阿父,感觉有点不妙,这些船的拍竿都被拆掉了……”
沈穆之决然道:“没了拍竿,至少还有船。留下来是等死,现下没别的选择了。庆儿,传令登船!”
有了船就有了逃离金陵的希望,所有人争先恐后的自寻船只,跳板挤得不少人掉了湖里,再游着爬着往船舷上攀登,各部主将已经约束不了部曲,声嘶力竭的训斥也无济于事。沈庆拔刀杀了几个,又命督战队列阵,砍了五十多个人头,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好不容易全员登船完毕,可是当这一百多艘战船陆续启动的时候,二十多艘小船却被拉扯的侧翻,大船也东倒西歪,无法顺利航行,经查验发现在船头和船尾不易察觉的地方都用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