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阊阖开宫殿……”
正月的最后一天,长安又下了一场小雪,太极宫内外打扫保养的奴婢数也数不清。今年主持清洁工作的是长乐公主殿下李丽质,原本仪式感极强的正门大开,在写了一封信给长安的长孙皇后之后,承天门让一个女子闲庭信步地踏入。
“张郎的诗真是贴切。”
“承天门……”
丝绒手套在宫门上划过,卫士们都不敢看她,巨大的宫殿,前所未有的琼楼玉宇就在眼前。
赤红如火的地毯,远远地,远远地铺就到眼前。
车马停当,若非皇后不许,否则李丽质当真是想让自己的马车也开进去。只不过她有这等胆量,御手哪怕只是到了承天门,都已经吓的魂不附体。
工程奇观带给人的震撼,于个体而言,并不输给大自然!
小雪,无风,素色斗篷披风,即便看不清雪中漫步女郎的姿容,只凭那飘逸而出的几缕青丝,也会自然而然地让人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呵……”
白气散开,眼前蒙蒙的一片,虽有宫婢忙碌,却意外的寂静。
嘉德门、太极门,东西两阁……李丽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心中更是暗暗琢磨,自己父亲的大臣,是不是上朝的时候,就会在那里停留,是不是会惶恐,是不是会兴奋,是不是会不由自主地叩拜山呼。
依然是轻快的步子,踩在红色的地毯上,只看那漫长的地毯,就足以震的大多数宫婢不能自己。因为这是公主殿下为了“怕脏”,命人从公主府搬来的……
仅仅是这些地毯,淘换长安城的一套临街宅子就不成问题。
因为地毯直接从承天门铺到了深宫。
皇城的腹心便是这里,李丽质很少在这里,她的记忆中,大明宫更加安逸。没有这里恢弘,却更让她舒服。
只是,那种舒服,大约只有少时才是这样的。在经历了些许荒诞的事情之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回望承天门,自太极殿居高临下,偏有一种“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举凡盖世英雄,能毅然决绝者,天下罕有。”
莫名的情愫上来,李丽质隔着千里,却更加的骄傲起来,她自是认为,张德是不同凡俗英豪的。
张德不要磅礴霸气的太极宫,也不要内涵傲然的大明宫,倘使真要一个贴切的词语,大约就是大明宫原本的名字。
“九天阊阖开宫殿……”
又念叨了一回,当年在永安宫,也就是大明宫,张德“诓骗”她一个无知少女时候,用一颗冰糖就打发了。
“再过几日,就回家去吧。”
凭栏远眺,这偌大的宫墙,还是太孤寂了。
帝国旧都的中轴线,被一个女郎踩在了脚下,由南向北,“脚不沾地”,就像是第一次去欣赏一个景点。李丽质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犹如主人一样,随意随性地穿梭着。
宫婢内侍们惶恐不安地看着一个成年的公主,一个没有出嫁的公主,就这么穿过了太极殿,穿过了两仪殿,穿过了甘露殿。
还好,无人会说这是逾制,也不会有人喊出大胆,总之,这样就不会有人人头落地。
后宫殿堂林立,纵然拥有“四海”,但在武汉见识过扬子江之后,李丽质便觉得,这后宫当真是无趣。无趣的紧,纵然宫室园林修成了花儿一般,又哪里及得上山野的千变万化。
“呼……”
长长地松了口气,宫婢簇拥之下,李丽质来到了玄武门前。
没有停留,甚至也没有去想,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入得内苑,又引起了一阵侧目,至禁苑暖阁,见到了正在喝茶的李渊。
“女子,怎地就你一个人?承乾呢?”
“他不敢过来。”
“哈哈哈哈……”
李渊大笑一声,示意了一下李丽质入座,然后拿了一块酥饼,小心翼翼地吃了之后才说道:“今年掉了一颗牙,唉……老的厉害。”
就是寻常年长之人的絮叨,李丽质却并不厌烦,不声不响地给李渊沏茶,又开了几个带来的纸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小食蜜饯。诸如葡萄干之类的东西,相当容易下口。
“对了丽质,那画帖,当真不是画出来的?”
李丽质摇摇头:“大父,当真不是画出来的。张郎用了个古怪法子,让人站定不动,之后就有了那画帖。”
“噫,这物事好,甚么时候,让他也给老夫来一贴。”
奔九的李渊早已没什么念想,倘使真要琢磨流传家业,大唐这份家业,已经不输给汉高祖,他也没甚遗憾。
兴许早年还能有点幽怨,只是,二十年……于他一人而言,二十年,没什么是不可以被磨灭掉的。
至少他还很惬意,而大唐这份家业,堪称辉煌!
此时此刻,纵然还有一些小私心,也无非是逗趣一下妃嫔亲族,八十多岁的老头,活出点年轻态而已。
那些个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