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大海上的巨大白帆,欧阳君和罗烈两人的精神是崩溃的。
自打稀里糊涂的成了‘革命军’南方游击队的一员,两人就没过上好日子。原本一个是京城俊秀,一个是大明豪杰,现在都混的跟乞丐似的。锦衣玉食早已远去,只剩下满肚子酸水和无穷无尽的追兵。
江南的革命基础不好,老百姓因为受到北方的商品冲击,破产破家的比比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革命军’。由于人身依附关系没有打破,官绅在江南的势力极大,对北面的‘革命军’进行妖魔化宣传。这结果便是南方的游击队骤起骤灭,势力难以扩张。
欧阳君和罗烈最多是拥兵数千,看起来也挺厉害的。可等杭州的小朝廷调兵来打,他们二人又没有骨干凝聚部队,手下又缺乏训练毫无韧劲,基本上一打就散。
这状况逼着罗烈用心钻研‘游击战十六字秘诀’,说白了就是跑呗。这到处跑,到处窜,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溜,物资补给全靠北方定期赶来的小火轮。
如此‘游击’,竟然也让罗烈二人熬了好几个月,搅的江南沿海一代风声鹤唳。如今伪明朝廷已经悬赏万两白银要他们的脑袋,又开出了总兵衔要招抚他们二人。如此威逼利诱,要二人投降。
每次看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值钱,欧阳君总是哭笑不得——我爹说我这辈子会越来越富贵。没错,他说对了。
“你还有空看你的通缉告示?”罗烈气急败坏的从欧阳君手里夺走一张画影图形的通缉令,指着海面上的几艘大船说道:“你快想想,这可怎么办?”
海面上,一艘突突突冒黑烟的小火轮正在逃跑,其身后追着六七条巨大的风帆巨舰。小火轮没有武装,仗着自己不借风力,机动灵活的优势在海面上如‘釜底游鱼’般在逃命。可它身后追着的风帆巨舰却散开包围,犹如一张大网将这条小火轮三面围住,紧追不舍。
最近罗烈的游击队在杭州混不下去了,不得不转移到松江府一带恢复元气,接受补给。可今天来送补给的小火轮刚刚出现,就突然被几艘风帆巨舰给盯上了。
那小火轮是‘革命军’专门为向南方进行物资运输而建造的,只有百来吨排水量,动力很弱,铆足劲也只能跑六节航速。为了赶进度,省造价,求数量,这种近海运输船有些粗制滥造。可它平常在江南一带从无对手,伪明的水师比它还弱,根本就是横行无忌。
只是今天遇到厉害的了。
这松江府过去从来没见过数百乃至上千吨的风帆巨舰,今天不但见着了,还一下子出来好几艘。双方突然遭遇,竟然是这艘没有武装的小火轮在没命的逃。
面对这等情况,在海边等船的罗烈是急的跳脚。他手下只剩几百人,吃喝拉撒全靠这艘小火轮补给。这船要是出了事,他的队伍立马就要喝西北风去。
欧阳君手里的通缉告示被夺,只能抬头看向海面,叹气道:“别担心,我们的船能逃掉的。它只要转个逆风就好了。逆风的话,那些挂风帆的船就跑不快。”
“我没担心那艘船,我在担心老子的补给。若是没有补给,再过三天我们就要断粮了。”苦难的生活令人成熟,也令人急功近利。罗烈就急的跳脚,末了压低一嗓子说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趟这摊浑水?实在不行,我们把队伍一丢逃命吧?”
类似的问题,两人这几个月来私下讨论了不知多少次。
京城被拿下后,‘革命军’被普遍看做是革新立鼎的新朝,一大堆投机分子试图混进去。江南一带在数月间冒出数不清的‘革命军’势力,可这些势力冒出的快,消失的也快。
有的被吞并了;有的攻打官绅的寨子城池失败,在清剿中溃散了;有的好不容易发展起来,又被伪明给招安了;还有的为非作歹,不被‘革命军’承认,甚至是在报纸上点名批评,最后被‘革命军’派人给覆灭了。罗烈这支队伍命大能保留到现在,算是老资格的。
可就算如此,罗烈和欧阳君也动摇无数次。因为这敌后游击的日子太苦了。没有根据地,没吃没喝还被明军撵的东奔西跑,稍有挫折就一哄而散;就算招募些人,也大多是来吃饭混日子的,一打仗就不见人影。他二人一辈子的窝囊都在这游击战中受够了。
对于罗烈这等老话重提,欧阳君也只能报以苦笑,“丢下队伍逃命倒是没问题,问题是去哪里?”
是啊,有退路的早就退了。
罗烈的队伍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无路可退。他可是杀了杭州知府的人,如今东逃西窜,旦夕可灭。伪明小朝廷虽说是要招安他,可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要招安也得有实力。否则上了别人的砧板,便是身不由己了。
唉……,罗烈一叹气,又看向海面上。就发现那艘小火轮竟然不再四处逃窜,反而直直的朝这片约定碰面的海滩冲来。这下不但他感到惊奇,欧阳君也是万分不解。过来约莫两刻钟,这艘小火轮没有停靠临时搭建的栈桥,反而直接冲滩上岸。
远处,数艘风帆巨舰还在紧紧追击,没有丝毫放松。
欧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