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没有住在镇子中的宅邸里头,而是在镇外叫人扎下帐篷,就住在大帐之中。他嫌地方晦气……这几年来,河南地方不安,大户要么结寨子,要么就在各大城中,集镇之上很少有大户留着,时间久了,就算留着人看门也是白搭,不知道住进多少乱七八糟的人,就算打扫了,心里也嫌不洁静。
他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在离京的时候,只是体气较弱,但没有什么毛病,精神也很健旺,若不然,也顶不住天天围着皇帝转,一天要处理多少公务事情。
一路急赶到襄阳也是雷厉风行,显的干练,身体也好,但在襄阳地方久了,日久顽生,不要说左良玉了,就是猛如虎和虎大威,还有张任学等将领都不怎么听话了,四川巡抚邵捷春因为不听指挥,加上平时贪污厉害,川军毫无战力,结果坐视西营残部五六千人打破防线,进入四川,并且往川西去了。
这一下如同游鱼入海,短时间内,西营残余是没有办法追剿了。
杨嗣昌急怒之下,狠狠告了一状,邵捷春这个巡抚性命多半不保,但这也晚了。
种种不顺,加上李自成杀害福王,他失陷亲藩这一条罪不轻,崇祯虽未将他治罪,但平日诏旨口吻明显已经失宠,杨嗣昌彻夜不能安寝,梦魂不○c,安,后来曹操又被放入河南,纵虎归山,杨嗣昌恨极,他是心高气傲之人,对左良玉却是一点办法没有,郁结于心,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昨天他与三边、陕西总督丁启睿会师,兵马增到到近三十五万,而杨文岳和张秉文等人的兵马在黄河北岸,他们人马极少,战斗力也不强,真正靠的住的还是眼前这些兵马,其中仍然是以左良玉的兵马最多,也最精锐。
杨嗣昌曾经力请调凤阳兵和安庆兵前来,人马多上五六万人,其中凤阳兵还很精锐,是这两年加征练饷后唯一练出来的新营兵。
但凤阳总督刘景曜接连上书反对,表示无法从命,凤阳军虽有几万精兵,但革左五营也有十万之众,现在是被打的缩回山里,但如果大军调走,贼兵重新攻陷凤阳,这个责任他是担当不起。
他当不起,杨嗣昌当然也当不起,便是崇祯也当不起。
所以明知道凤阳军名义上是防贼,实则和山东镇眉来眼去,但朝堂上下也是无可奈何。
强藩军阀,但知保存实力,不知忠义,但也不可逼迫过甚……这么多朝廷养出来的精兵被逼反了,到时候是不是哭也哭不出来?
没有山东镇,也没调动凤阳镇,兵马虽盛,杨嗣昌的心里反而没底。
在和丁启睿,还有陕西巡抚汪乔年会师之前,已经通过信使往还,确定了基本方略,以稳重为上,徐徐推进,通过收复了的洛阳给河北保定军来经略,由西向东,归德方向,调一部份兵马过去,给陈永福指挥,由归德往开封打。
主力则是由南向北,推到朱仙镇一带时,才是大打出手之时。
但方略虽定,却不抵一纸手诏。
就在昨天,他们分别接到了崇祯的手诏,限期剿灭李自成。
皇帝心中焦急,只知催战,不管后果。虽然松山一役已经折损了大半的边军精锐,只有几个总兵官带着少量兵马出逃,而书生监军张若麒借口在觉华催饷等粮,战败之后,坐着小船便逃了。回到京师后,上了奏本,把责任全推在洪承畴等人身上,崇祯居然也信之不疑,引的朝野哗然,为之大愤。
松山一役后,崇祯皇帝的权威已经严重下跌,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在河南这里,因为李自成占据开封腹心之地,崇祯彻夜难安,所以连下措词严厉的手诏,对丁启睿等人喊打喊杀,对杨嗣昌虽然措词客气不少,但也是少有的严厉。
得到手诏后,杨嗣昌已经决定立刻进兵,不再有片刻迟缓,哪怕他知道现在官兵虽然云集,但缺乏主力,没有一锤定音的力量的力量,但皇帝不知道,崇祯对中原大局很不清楚,对李自成暴涨的实力没有认识,还以为流寇如前几年那样,只要官兵云集,就能大获全胜。
皇帝在宫中脑门一热,就会立下手诏,催兵部督战,这样的情形,杨嗣昌很清楚,但他明白,自己已经失了圣眷,不论是辩论驳回还是抗旨不遵,下场都会十分凄惨……皇帝对诛杀武将顾虑重重,对杀戮大臣却是没有丝毫的顾忌,崇祯早年时,杀兵部尚书王洽,杀蓟辽总督袁崇焕,皇帝当时未满二十,却是说杀便杀,杀大臣如屠一鸡,根本浑然无事。
天启年间,号称是阉党得势,残害正臣,但细细一想,整个天启年间杀掉的部堂高官,加起来也不如崇祯年间的一个零头。
在去年,崇祯因为要起复周延儒为首辅,想起温体仁的一些错处,加上薛国观也叫他十分不满,但薛某没有大的错处,所以崇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将温体仁这个前任的首辅大学士赐死了。
堂堂辅臣,皇帝称先生而不称官职姓名,说杀也杀了,杨嗣昌自问自己的圣眷并不在温体仁之上,现在哪里还有抗旨不遵的胆量?
对现在的决断,杨嗣昌和丁启睿汪乔年都感到不满意。这两年来,他们感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