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是太正常不过了吗?他们在埋锅造饭,吃过一顿朴素得没滋没味的晚餐后,一边对着夕阳打嗝放屁,一边这样议论纷纷。
“咱们将军可是威名赫赫的陆辞玉将军,”有东莱兵这样评价道,“莫说是这群胡儿,我看袁绍也未必敢来哪!”
“不错,他必是怕了,想避过将军一头,”于是也有北海兵跟着分析起来,“你们记不记得,咱们来时曾见过路上那些鲜卑人?看他们被将军打成了什么模样!”
“况且你们再想想,那时将军身边有谁?”
那个老兵抛出了这个问题后,一群青州兵立刻心领神会地拍拍肚皮,“是那群兖州人哇!”
“那群种地的、放牛的、赶车的、挑粪的,他们哪里会打仗!”老兵大声说道,“将军带着他们还能大破鲜卑人,现而今咱们来了,岂有不如他们的?蹋顿见了咱们,怎么不跑!”
听了老兵都这样笃定的语气,新兵立刻也就跟着遐想起来——将军何以行军这般谨慎哇,是怕咱们跑不动吗?每天再多行十里!不!二十里!咱们也能吃得住!咱们这些人难道是怕辛苦的吗?!
他们脚上确实曾经走出过水泡的,白天磨出来,晚上就要挑开,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就成了脚上的老茧。
从北海一路走到官渡是什么概念?这可不是容易之事——他们长途行军,确实也有些疲惫,但心里确却是火热火热的。
那些老兵家里已经有了田产,儿子的聘礼,女儿的嫁妆,父母的寿材,一样样都攒了出来,每每回乡,都有说不尽的热闹与荣耀。
因此新兵们也就渐渐眼热起来,他们可没有这样的家产,因此想建功立业的心,比谁都胜!
于是有人心思活络起来。
“青牛,你不是有个同宗的兄长在中军营?”那人拽了身边正在抠脚的年轻人一下,“要不,你替咱们寻了那位贵人,说说话?他可是能见到陆将军的人哇!”
陆悬鱼还在帐中盯着分辨率非常马虎的地图看。
十年前她曾经路过这里,带着同心、陆白、四娘、小郎、阿草,还有李二从这里经过,那时她见到的是满目荒凉,路边的长草里时不时都能见到白骨。
她会四处走一走,猎些飞禽走兽来填饱大家的肚子,或者用打来的猎物去附近村庄换一点粮食吃。
……这活一般就得李二来干,因为她在陌生人眼里总是不讨喜的。
……但也不能完全让李二来干,因为那些已经非常凋敝的村庄里剩不下多少淳朴善良的人,他们见了这一群妇孺,也常会起些坏心。
但那些村庄在胡人反复的收割中已经彻底消失了,而她即使努力回忆,也无法描绘出一张完整的郏城周边地图。
于是她在防守反击当中特别有用的脑内三维地图技能就没什么用了,这里完全是开了战争迷雾的。
乌桓人的主力在缓缓后撤——这是真的,但仅凭这一点是无法得出有价值的结论的。
他为什么会后撤,因为粮草吗?因为老家出了什么事吗?因为曹刘在豫州的战争已经分出胜负了吗?还是因为他得到了袁绍的命令,准备整合兵力,共同发起攻击呢?
她盯着地图发呆的时候,帐门口轻微地传出了一些说话声,声音很低,但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赵六在和端着餐盘的小五嘀嘀咕咕。
过了一小会儿,小五似乎被说服了,将餐盘递给了他,于是这个粗手大脚的亲兵端着那一碗汤,一碗饭,还有一碟咸菜就进来了。
“什么事?”她问。
赵六吓得手一抖,餐盘里的汤碗就差点落下去。
她手疾眼快地伸手端起了那碗汤,避免了惨剧发生。
“将军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她又问了一遍,“究竟什么事?”
赵六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很是苦恼,很是羞窘,但苦恼中又有一丝盼望,羞窘里还有一丝得意,这副神情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磨磨蹭蹭进来是做什么的。
“将军,咱们前几日走得是极快的,现在忽又慢了下来,这如何能够追上乌桓人?”赵六搓了搓手,“将军?”
她端起饭碗,“你也觉得蹋顿是惧怕我吗?”
“我们将军天下无敌!”赵六想也不想,声音洪亮地吼了出来!
……这个饭碗就差一点掉地上。
两万人的军队行军时是非常不便的,一千人一座小营,五千人一座大营,这就是四座大营,还不算辎重营与民夫营。因此出帐望一望,连绵不绝的帐篷与栅栏似乎一眼望不到边。她想寻太史慈和张辽说说话,要么找人去他们营中唤他们过来,要是人家在巡营呢,一来一去就得天黑。
她就机智地跑过去了。
……太史将军还没吃饭,刚洗过澡,整个人湿漉漉的,脸也红彤彤的,见到她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辞,辞玉何来?”
“蹋顿一路躲,我一路追,这样行军,我心里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