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也罢,我日日夜夜只求上天保佑,保佑我的姨娘遇上个好心人,过上好日子。”
“但无论如何,无论是以前日子受的欺辱,还是可能沦落至烟花之地的悲惨境地,这都不是姨娘的错,她也是孤苦无依,被人害,被人逼,这世道容不得一个爱鲜衣亮服,爱说话热闹的独身女子,但若有朝一日她回来,她还是我的娘亲。我请祖母退婚,不愿因我的生母的事情损伤府上清誉,给人笑柄,以后圆哥哥走的远,我也不愿牵累他。”
她转向施老夫人:“祖母,我入施府不过数年,在您身边尽孝日短,我也想在祖母身边多待几年,共享天伦之乐。”
她又转向张圆,无语凝噎,深深一敛衽,而后对施少连道:“大哥哥,夜深祖母要歇了,能否请大哥哥送夫人和圆哥哥家去。”
话语完毕,她不看屋内人,扭头转向一盏银灯。
张圆听她话语,已是痴了,心内又怜又酸,思绪万千,再见她身影,茕茕独立,孤单伶俜,几番哽咽:“甜妹妹……”
她没有面对任何一个人,而是对着一盏孤独的灯,银釭高照,点灯如豆,剪出薄薄的一个身影,因来的匆忙,身上披着件出炉银的软春衫。
出炉银,那是种极其微妙的颜色,银水烧出炉的彩色,被高温灼烧的软白里夹带着一缕淡淡的粉色,浅白红,自银水里洗出的淡红,清而不寡,像美人肌,柔软又亲切,却不可太过狎昵。
施少连要送客,张圆泪已先下:“我非妹妹不娶,明日再来和妹妹赔罪,也求妹妹不要退婚……”
人已远去,甜酿默默的转身,去扶施老夫人:“祖母,我扶您回房歇息。”
施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方才那些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知道,总得先说些什么……”甜酿答道,“因我的事,让祖母操心受累,我一万个不安心。”
她服侍净面浣手,卸下钗环,等施老夫人安稳睡下,才落下帘子,换了圆荷值守,自己回绣阁去。
出来见施少连在外头游廊下站着。
这是暖春的夜,风是暖绵绵,湿润的草木的青涩气息,虫鸣,星光和紫色的天幕。
“嫁他,就那么好吗?”他抬头看着月色,淡淡问她,“就值得妹妹这样用心良苦。”
“总要嫁的不是吗?”她也微笑,搓搓手,衣裳和月色融为一体。
张夫人母子两人出了施府,门外有家人等候,见张夫人神色木然,张圆失神落魄,召唤母子两人上车。
张夫人被这一顿闹的生气全无,只觉无地自容,又觉得有些地方有些奇怪,张圆怪自己母亲无理取闹:“明儿再来给老夫人赔礼道歉吧。”
第二日一早,甜酿向施老夫人请愿,要去庙里小住数日:“想找个清静些的山寺散散心,隔几日就回来,祖母就应了我吧。”
施老夫人道:“张家再来……”
“就请祖母做主,看着办吧,能在祖母多待几年,最好不过。”
该有的敲打不可少,免得嫁过去后再吃苦头,也必得杀杀张夫人的气焰。
甜酿在绣阁收拾衣物,昨夜苗儿和她同睡,知道张夫人匆匆来,又匆匆去,再看甜酿回来倒头就睡,这会终于忍不住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要去庙里住?”
甜酿摇摇头:“也没什么。”
她带走两个新婢女,把宝月留下:“你在府里好生待着,把书箱里的书都拿出来好好晒一晒,太阳落山收回来。”
张家请了族里的尊老来施家说话,又带了不少礼,连张远舟都亲自上门来致歉,施老夫人冷了几日才转圜,张圆不见甜酿,只说二小姐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好不容易私下找到宝月,听说是甜酿去了寺庙里小住。
甜酿也没打算避他,见了来人:“圆哥哥这几日可好?”
他黯然的点点头,声音嘶哑:“我只怕妹妹不好。”
她给他斟茶:“我很好,只是在家住烦了,出来散散心。”
他坐了半晌,说了好一会话,甜酿撑着头颅,懒懒的不说话,两人去后林走走。
“母亲行事鲁莽,我亦未曾料到,这几日家里人也劝了许多,母亲也知愧,恨不得亲自向妹妹道歉,妹妹这回就原谅她吧。”
“甜酿对夫人,心中向来敬重,从来未怪过。只是经此一事,彼此心中有了芥蒂,以后再如何修补,也是有了隔阂。”她叹气。
“我会好好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的心始终是向着妹妹的。”张圆看着她,“明年秋闱,我要专心念书……父亲有座小宅子,我去看过,略简略些,但很清幽,离府学很近,我和家里说,成婚后我们搬去住好不好。”
“可以吗?”她笑盈盈的,“这样似乎不太好?”
“可以的,我有办法。”他握住她的手。
她欣喜的点头,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抓住他的袖子,青涩的少年郎,眼泪像水一样澄净,唇像桃花瓣一样柔和,她伸手,微凉的手指轻轻触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