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心咯噔一跳,登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撩开帐子,看见他俯在那口箱前,背影一动不动,低头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趿,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去,飞奔到他的身后,探头一看,他手里果然拿着那本今日自己刚刚塞进去的小册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夺,他已是站起身,避开她手,她夺了个空。他抬起眼看着她,指着手中的小册子,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是你的?”
菩珠懊悔万分,恨自己怎糊涂到了如此的地步。白天才藏起来的东西,忙昏了头,转个身,居然就大意了。且又是何等糟糕的运气。连一夜都没过去,竟就如此巧,落到了他的手里。
她脸色唰地变白,心虚不已,几乎不敢看他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勉强补救:“殿下你听我说……我是想……想早些为殿下生个儿子……”
李玄度又翻了几下小册子,点头:“明白了。是否等你这月的小日子过去了,接下来的几日,你还是身子各种不适,要等到生子日才和我睡?”
“对了,还必是要哄着我在东向和你做那等事。我如此好骗,言听计从,你心中颇是得意是吧?”
“我没有……”
他将手里的小册子掷在了她的脚前,以此打断她的话,侧目向她。
“你把我李玄度当成什么?我就这么盼着你替我生子?”
他没有大发雷霆,最后这一句话,甚至仿佛是用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他眼中的怒气和失望却是遮掩不住,她看了出来。
他越是如此克制,反而越令菩珠感到心慌,甚至有几分害怕。她镇定心神想要努力补救,急忙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紧紧地抱住他,仰面望他。
“殿下,我错了,这事我不该骗殿下。我是听说殿下在阙国有位从前也曾议婚的表妹,我担心我比不上她,这才想尽快怀孕生子。我没有考虑殿下的感受,固然错了,但真的是为了留住殿下的心!”
李玄度立着,一动不动,既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也没有推开她。
他俯视着她仰着的脸。
这般美貌的一张脸孔,这般动人的一张嘴巴。
他还能信她吗。
她连这种事也骗他,将他玩弄于股掌。简直没法形容方才他无意间翻到这本册子时的感觉。
说震惊也不为过。
他的这个王妃,在她呈现给他的表面之下,包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那夜曾深深打动了他的所谓她爱了他才救他的“真心”,到底又有几分?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冒头,迅速蔓延,那道信任的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瞬间倒塌。
种种亲密的情景,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她在他身下紧紧地抱着他,娇声娇气地喊他殿下。此刻想来,这仿佛也成了一种讽刺。
他更是色令智昏,竟因为一个满口谎言算计自己的女人,险些将陪伴了他多年的忠仆也给遣走。
李玄度的心中掠过一缕浓重的自惭和愤怒之感。
当抽离出那遮人眼目的欢情,再回忆她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作态,一切便都豁然明朗了。
“骆保!”
他突然大喝了一声。
寝堂之外,传来一道应声。
“走开,离远点!不许人靠近!”
堂外再无任何动静,堂内也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
“恐怕未必吧。”
他终于再次开口,看着她,慢慢地道。
“昨夜你向我哭诉,说即便不为你考虑,也要为孩儿考虑。你处处拿一个还没有影的孩儿来说话。你是想借孩儿向我施压是不是?你从没有变过。你只是换了一种手段来逼我起事,好等日后,能有机会送你坐上你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对不对?”
菩珠心咚地一跳,整个人发软,抱着他的手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继续道:“如此看来,我若说那日,你之所以想法设想救我,不过也只是你权衡之后的谋算,不算冤枉你吧?”
他凝视着她,唇角勾了勾,浮出一抹自嘲似的冷笑。
“如此就想通了。我本就不解,在河西时,你为了俘获太子之心,费尽心机,不择手段,被迫嫁我之后,我何德何能,如此快便能叫你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做我的妻?”
菩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全都是他自己在臆测。他看不见她的心,她完全可以否认,坚持她是爱了他,怕失去他。
可是所有能够遮羞的衣物,都被他一层一层,毫不留情地扒了,最后她犹如一丝|不挂,浑身上下,再无寸缕遮羞。
不止如此,他竟还用如此轻视的语气再次重提她从前勾引李承煜的旧事。她更是感到自己仿佛被他打了狠狠一记耳光,心底涌出了一种深深的羞耻、不忿,却偏偏无力反驳的绝望之情。
前一刻还搂着自己柔情蜜意。她道歉了,他竟还不依不饶,翻脸无情到了如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