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之下,人烟稠密,集贸繁荣。狭窄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来自东西方的各种货物:中原的瓷器、白练,康居的镀金盘、大肚壶,波斯的地毯、驼褐、貂裘,还有天竺国的香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街上到处都是牵着马匹和骆驼的各种发肤颜色的商旅。
他在这里将近十年,语言自然无碍,亦扮作商旅,寻到了霜氏的坞堡,叩开门后,照着吩咐,说自己这里有一封来自菩氏后人的信,想要传给女酋,劳烦通报。
门房态度傲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命他等着,随即关门。
门终于再次打开,这回出来的,却是一个服饰华丽看着像是管事的人,向他要了信,命他等着,随即匆匆入内。
张石山等了许久,那扇门终于第三次打开,那个管事也再一次地出来,没有回信,只道:“霜夫人命你传话,她信不过别人,她要先见菩氏女。叫你主人将她送来,别事,见了再说。”说完,抛出来一袋金叶,再次关门。
这趟送信之行,也算是顺利。
张石山当天便踏上返程,数日之后,赶回乌垒。
他到的时候,李玄度和叶霄、张捉,以及前些天刚带了部分兵马赶到这里的于阗王子尉迟胜德诸人正都一道在堂中议事,见他归来,便都停了下来。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自己送信、得到口讯回书的过程讲述了一遍,最后那袋金叶也呈了上去。
李玄度听罢,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叶霄和张捉已是知道王妃之父从前与那霜氏女酋有旧,故秦王改变计划先去信游说女酋的事,这几日,皆在翘首等待,此刻听到口信回复,张捉抓起小袋子,解开后,将里头的金叶哗地倒了出来,散于案头,足有几十枚之多,金光灿灿,不禁瞪大眼睛惊叹:“西域原也藏龙卧虎!连个老妇,出手竟也如此大方!”撒完了金叶,又扭头道:“殿下,那老妇既信不过别人,只信王妃,那便快将王妃送去吧!叫王妃好好劝说几句,若真能将那老妇劝得投到咱们这边,莫说救个把人了,咱们便是去打晏城,也会省事不少!”
他是个粗人,但却不是蠢人。
战事便就意味着死人。越艰巨的战事,死的人也越多。
以前运气好,死的是敌人。谁知道下回是不是运气耗尽,就要轮到同袍或是自己了?
这回要对付的宝勒,实是一个强敌,之前的上术、郁弥、皮山之类的小国,全部加起来和它也根本没法同日而语。而都护府却尚无底子,真硬碰硬,即便加上于阗和上术,兵力也是悬殊。
不是说不能战胜,但要胜,付出的代价,必不会轻。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件大好之事。
几人的目光,全投向了座上的李玄度。议事堂里突然安静了下去。
霜氏女酋的回复,是李玄度没有想到的一个意外。
对于他的去信,他以为她有两种反应。
或者毫无兴趣。那便作罢,他照原计划行动。
或者,对方若有意接触,自然是自己过去,和她见面。
他没有想到,女酋竟如此回复。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正要说话,门口传入一道女子的声音:“殿下,我愿走一趟霜氏城!”
李玄度抬头,见她推门而入。
堂外虽守着他的亲信张霆和沈乔,但她来此要入,张沈二人自不会阻拦。
李玄度脸色微微一沉,立刻道:“不妥!她若有意,要去,应当也是叫我去和她见面。她故意避我,要你过去,居心叵测。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论了!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他的语气带了点生硬。
叶霄听秦王如此发话,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持相同的看法,不放心让王妃去冒这个险。
那边尉迟胜德也站起来道:“殿下言之有理。那女酋我虽没见过,但听闻不是好人!”
方才撺掇着秦王赶紧将王妃送去的张捉这才终于想到了王妃的安全问题,一阵耳热,忙改口,讪讪地道:“是,是,方才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李玄度拒了她后,似也觉察到了什么,看向她,语气变得缓和了些:“我这里还有事,你先回后头去吧。”
菩珠没再说话,却也不走,依然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也没再开口了。
两人便就对峙似地立着,看着对方,各自紧紧闭唇。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剩下几人相互对望了几眼。
叶霄说他另外有事。张石山说行路乏了,想去歇息下。尉迟胜德说去看下他带来的人马的安置。最后,张捉憋了半晌,说急着解手。一个接一个地寻了借口,相继全都躲了出去。
这偌大的议事堂里,便只剩下了李玄度和菩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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