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公,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厌恶亡灵的人了。
他身上总是披着的黄金面具,是他作为“永生公”时的证明。
但他的白金重靴、白色金属手套,以及他那身进入丧歌公国时才重新穿上的厚重铠甲,全部都是他昔日作为一位圣骑士的痕迹。
是的。
他曾是一位圣骑士——为歼灭此世全部亡灵而战,竭尽全力、奋斗终生。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人怀疑过永生公其实就是亡灵。
也正因此。
永生公才会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迈达斯大公是如此的厌憎亡灵,却已然将自己转化为了一具枯骨……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份随血脉而传递的痛苦诅咒,能到自己这一代为止。
不要再将诅咒传递下去了。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直到……大结界破碎,灰雾侵袭,巨人欣然赴死。
在其他国家的人民看来,那是如此传奇的事迹——人们传颂着这如史诗般慷慨壮烈的赴死之举。
但只有永生公为此而痛苦、悲鸣。
因为他察觉到……整个永生家族所付出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巨人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与死,也不在乎家族的传承与国家的延续。
从最开始,【永生公】就只是一厢情愿的过家家而已。
他反倒还应该去感谢巨人们,愿意给这个面子、陪他们家玩这个心照不宣的游戏……
如果他只是永生公,那倒是还好——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解脱了。他终于可以获得平稳的安眠了。
……但是,迈达斯已经将自己转化为了亡灵。
他死还死不掉。
至今为止,牺牲一切、将自己转化为最为憎恶的亡灵,才勉强根绝的诅咒……其实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在乎的笑话。在永生公国的巨人死去之后,“永生公”的存在与否、甚至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滑稽无比的墓碑。
“埋葬即是忘却,忘却即是背叛;墓碑正是‘死’之铭记。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
安南悠然道:“摒弃【骸骨】之真理,重新获得血肉之躯……也就是说,他要将作为‘墓碑’的旧自我抹去。这是比获得完整的背叛真理优先度更高的计划。”
他大概能猜出来了。
这个计划,最开始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当年安南在画廊中,选择以最“正确”的方式,将噩梦所终结——也即是将那枚带有【不可远行】咒缚的脏血弹击入安吉洛的躯体,那么作为背叛天使的“安吉洛”就会被固定在冻水港。
这意味着,作为安吉洛的教宗,他也加入了这个“背叛安吉洛”的狂欢……那么“被所有人背叛”的定义就被完善。再加上骸骨公的那一半,真正的背叛之神就可以在没有任何人能干涉的“噩梦”中诞生。
如此一来,骸骨公只需要直接降临到安吉洛的身体中……祂就可以直接用完整的“背叛”真理代替自己的“骸骨”真理。
所以当时“安吉洛”作为一个女婴,口中却会发出骸骨公那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假如安南真的扣动扳机——那么此刻这一幕,就会在冻水港提前上演。
那时就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因为当时的“安吉洛”甚至还没有诞生于世,自然不会像如今这个以为自己是艾蕾的“安吉洛”一样抗拒骸骨公。
眼前这一切,都只是当时那个仪式的补足而已。
骸骨公是绝代的仪式师。
他自然知道,自己留在丧歌公国地下的这些骸骨是一个莫大的隐患……既然要补足未完的仪式,干脆就将所有的隐患一并排除。
“再想想看吧,艾蕾……为什么美味风鹅当时会知道那个孩子就是骸骨公?”
安南平静的说道:“当时是第三周目的开始。他知道那个孩子是骸骨公,却不知道骸骨公会做什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他是在上一个轮回的最后,才察觉到的这件事?】
艾蕾思索许久,才在安南心底回应道。
“正解。如果详细一点的话……他或许在第一周目时就在白天见过骸骨公,但是在第二周目才确认了骸骨公的存在与目的——所以在第三周目的时候,才能抢先一步抓住他、可又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
“艾蕾”口中低声呢喃着,从仪式举行到一半的地下室离开。
她缓步走到外面,抬头看了一眼无月的黑夜。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而她便孤身一人,往艾蕾家中走去。
“那么答案不言而喻——直到最后,作为‘骸骨公’的那位少年才会出现。而且他出现时,有着足以证明他就是骸骨公的证据……但他还来不及做什么事,世界就被重置了。
“你现在能猜到,迈达斯出现在当时是最后一位幸存的美味风鹅面前……到底做了什么事吧?”